畢竟是頭一回,又是這樣強趕鴨子上架,許嬤嬤見皇帝僵立在帳前,并不催促,只在殿門口等待。她耐心候了一盞茶功夫,見皇帝又抬起手來,舉手撩起帳簾往裏看了一眼,便半垂著眼皮一躬身:“小爺倘若沒什么吩咐,奴婢便告退了,明早再來給小爺道喜。”
“嬤嬤且慢。”皇帝卻又松了手轉過身,眉目裏沒有半分羞慚惱怒,聲音裏透出股詭異的輕快平靜,“朕前幾日蒙列祖列宗指點,得了一夢,只覺得有些蹊蹺,一直不曾說出來,如今才明白原來應在今日。這夢與母后也有些關聯,還得請嬤嬤替朕回稟母后。”
宮裏頭崇佛的人多,素來不缺這些個神鬼感應的話頭,眼見皇帝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許嬤嬤念了一聲佛,心道難道是列祖列宗早就知道皇帝該有這么一遭,早早托了夢點醒?“奴婢自當回稟,不知小爺夢到了什么?”
“朕夢見了太祖皇帝。”皇帝唇角含笑,眼神裏卻沒有半分笑意,“她老人家披著件緋袍,形容和奉先殿裏的寫真圖沒有半分差別,朕向她行禮,她自袖裏取出卷書冊遞與朕看,只道天命註定,十月十五日在隆禧館與朕同寢之人,便是朕此生結緣之人,宜立為后。朕想隆禧館是朕日常起居之處,有什么人敢與朕同寢?何況若要立后,也是奉母后懿旨明媒正娶,怎么會憑空出現在清和殿?想要向她請教,她老人家卻突然不見了。朕百思不得其解,又擔心說了有小人作祟迎合,故此只記在心裏,不曾告訴一人。卻不想今日果然應了夢兆。”
“雖說是列祖列宗保佑,但要不是母后仁德福厚,感動了祖宗,怎么能這么機緣巧合地點醒了朕?”皇帝肅然整衣,朝著奉先殿方向跪倒行了禮,又朝寧壽宮行禮,“如今這夢才應了一半,就請嬤嬤去回稟母后,就說列祖列宗在上,朕愿奉天意立此女為后,只是畢竟是朕一生夫妻,與朕敵體之人,這樣倉促行事未免唐突,還請她老人家下懿旨,待三書六禮備齊,朕告祭宗廟,再行合巹禮吧!”
皇帝平日裏謹言慎行,可此時這樣不管不顧,連滿天神佛都不忌諱,紅口白牙地把列祖列宗一起拖下了水,竟是鐵了心要給一個小小司寢明媒正娶的皇后名分!許嬤嬤驚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連著念了好幾聲佛,又暗自祈禱祖宗莫要見罪,見皇帝朝著寧壽宮方向端端正正跪著,分明就是等不到太后懿旨就不起身的意思,只覺一股冷氣從頭竄到腳,心道小爺這是被徹底迷了心竅了!
她不敢耽擱,退出殿叫過魏逢春把住殿門不許走漏風聲,到日精門上尋到崔成秀,令他去鸞儀局當值取鑰匙,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你去傳鄭宗主和林督主來,就說是老娘娘的懿旨,有十萬火急的事要商量!”
按老例兩位御前總管輪流值班,一位在清和殿御前伺候,另一位就掌管門禁,崔成秀自知道顧沅幾人在寧壽宮受了罰,便躲在日精門值房裏不露頭,暗自慶幸自己又躲過了這么一場大風浪,見許嬤嬤聲色俱厲地吩咐了一番,形色匆匆地朝寧壽宮而去,平素裏一絲不茍老成持重的人,如今竟連裙角掛在門角銅花上也不曾覺察,心裏頭便是一涼:宮禁森嚴,宮人非大事下鑰后不得妄自行走,這一次竟是連鸞儀司的人一起傳召,只怕當真是要捅破天了!
太后此時也還不曾歇息,正與幾個老宮人閑話,見了許嬤嬤只是意料中事地眉頭一皺:“皇帝鬧起氣來了?我才也正在想這件事,是辦得有些急了。倘若皇帝當真不中意,你只管告訴她,就讓她委屈一夜,明兒我就下旨,給胡阮娘一個貴人名分,她喜歡,就先放在身邊,不喜歡,只管在西六宮裏挑個地界安置了,礙不著她的事。”她見許嬤嬤依舊是臉色蒼白地不做聲,只伏在地上叩頭,將幾個老宮人都遣了出去,才向她略帶一絲不安地道,“怎么了?皇帝難道是要正兒八經地封個主位?哀家早在宮裏撂過話,只要懂規矩,伺候好皇帝,就是給個妃位也不難,就是得循著次序一步步來,最多份例上先給寬松些,明兒我和皇帝親自說就是了。”
許嬤嬤并不抬頭,伏在地上將皇帝話原封不動轉述了一遍,才挺起身來:“奴婢聽得膽戰心驚,列祖列宗有靈,豈是能這么不避諱的?才剛過奉先殿的時候,又替小爺祝禱了一會兒才回來。小爺如今也還在殿裏跪著,她不是信口開河的性子,我看她那模樣,倒真似鐵了心,該不會當真夢見了?”
“夢見什么?太祖皇帝?”太后怒極反笑,“她怎么不說是先帝,是哀皇帝,是哀家?只為了一個顧沅,就什么也不顧了,她自己不顧,列祖列宗也不顧了!”
“顧沅?”許嬤嬤一怔,“先頭小爺也是說什么顧沅,奴婢還想著是不是聽差了,難道那胡阮娘其實還有蹊蹺?”
“端王把狀都告到我面前了!”太后閉了閉眼,順了一口氣才能說下去,“說是皇帝迷戀宮外女子,給她改了名姓暗地裏送進了宮,連鸞儀司、裕王、遂王一塊兒合伙瞞著人,那胡阮娘其實是個女士子,名姓就是顧沅!還說那顧沅本來也不是什么正經人物,仗著相貌文才,也做過些歪心腸的事——我原本不信,可人家把物證都送來了,”她指了指案頭緊鎖的紫檀木雕花匣子,“裏頭是時文稿子,署名清清楚楚是顧沅,我派人去常靜堂,和李嬤嬤對了胡阮娘的筆跡,竟是一般無二!前頭查履歷的時候我就奇怪,浣衣局什么時候能有這么出挑兒的人才?又是在安樂堂裏呆了小半年,怎么還這么白白嫩嫩的沒半點病相?舉止口氣也和宮裏頭的不甚相似。后頭仔細想想,不就是李代桃僵的把戲么?開始她鬧著要立后,我就疑心,如今立不成后,索性把人拐到宮裏來了!”
當初那個懂事好學的孩子,怎么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難道當真是小時了了,大時未必佳?太后痛心疾首,聲音漸漸哽咽,“端王說皇帝沈迷女色,不顧規矩胡鬧,我其實是半信半疑,可為了皇帝體面,還是訓斥了端王,叮囑他不許聲張,只想著悄悄處置了,一團錦被遮掩完事,她倒好,自己先鬧出來——她這么不成器,我要是一口氣上不來,到了地底下,怎么見哀皇帝和先帝呢?”
這么一頓晴空霹靂打下來,許嬤嬤驚得幾乎如木雕泥塑,直到外頭小宮女通報才醒過神來:“奴婢萬死,奴婢剛剛自作主張,讓人請了鄭宗主和林督主過來,想要一道參讚參讚,商量個和緩法子出來,如今看來倒是——”
“商量什么?商量怎么繼續瞞了哀家,再瞞了天下人耳目么?”太后怒氣不息,冷然道,“宣來也好,備輦,叫上她們,一道去清和殿,哀家看看是不是當著臣工的面,皇帝也還能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
“還求老娘娘給小爺留一留體面。”許嬤嬤隨著太后下了月臺,一路苦勸,“依奴婢的見識,小爺不過是一時之氣,說不定這時候就醒過神來了呢?再說,如今已經是二更,四更便要準備上朝,就是小爺再倔強,也不會把朝務撂著不管,到時候再處置,也不遲呀!”
“倘若她當真一門心思到底呢?”太后倚在鳳輦上,聲音裏透出一股無力黯然,“當年老北武王是先帝的姑姑,替世宗皇帝沙場上立了多少功勞,結果呢?王妃歿了,北武王竟絕食以殉,說是什么不放心王妃一人在地下!還有太祖皇帝,圣文皇后再好,守著牌位過半輩子是什么滋味?后頭又是那樣兒的下場。先帝在世的時候說過,說是民間有傳言,太祖皇帝駕崩得冤枉,對成宗皇帝一系有怨氣,所以自明宗皇帝開始,男帝都站不住腳,穆宗皇帝就是吃了這樣的虧,女帝若好女色,也都多有妨礙,北武王就是例子,如今,如今又輪到元嘉!雖說她不是我自小養的,情分比不得先帝,可我知道她心思淳厚,孝順得讓人沒話說,如今眼看著她走歪了路,哀家不硬把她正過來,還有誰能說這樣的話,做這樣的事?就是她為此記恨我,好歹我在先帝面前有交待了!”
太后是個慈善人,吃齋念佛久了,不染口孽,雖然面上嚴肅,口氣從來和軟,如今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是心灰意冷到了極點,許嬤嬤不敢再勸什么,跟著鳳輦一頭走,一頭使眼色要儀仗最后頭提香爐盒子的宮女把月臺下跪候的鄭鸞和林遠攙過來,一行人自一道道宮門逶迤而過,眼見著就是清和殿了。
清和殿裏燈火通明,因為有人往外頭私自傳信,無論當值不當值的太監宮女一概跪在東圍房廊下,魏蓮和崔三順一個隊頭一個隊尾地眼珠不錯的守著,稍有動靜便低聲呵斥。這時候沒人敢拿自己的腦袋不當回事,隊裏太監宮女一個個大氣不敢喘地趴在地上,雜色宮衣邊緣染了霜,遠遠看去好像一堆染了色卷了邊的枯敗荷葉。
“皇帝還在殿裏跪著?”太后的鳳輦在月臺下停住,崔成秀一溜小跑過來攙扶,聽見太后詢問腦袋不由自主地垂得更低了些,“回老娘娘的話,奴婢是去鸞儀司傳過話才進來的,聽魏逢春說小爺一直跪在龍床前,”他突然意識到說錯了話,抬手狠狠給了自己一個嘴巴,“是一直朝著寧壽宮方向跪著,奴婢們端了茶進去,小爺也只讓撂著,中間有過一回口諭,是讓取了顧胡司寢的衣裳來,聽說也是女史送進帳子裏,小爺一直跪在原地動都不動——老娘娘明鑒,寢殿裏有地龍,小爺儉省,沒鋪地氈,就這么直通通跪在金磚上,眼看著就一個時辰了,可怎么受得起呀?”
太后嘆息了一聲:“那個顧沅呢?我知道她就是胡阮娘!她也跟皇帝一處跪著?”
崔成秀立刻改口:“原本顧小娘子也要跟著一道跪著來著,小爺說什么,什么夢兆,把她又趕回了床上,不過奴婢借著送茶的時候敲了敲,小娘子沒上龍床,在踏板上跪著呢!”
“小地方還算有點規矩。”太后微微冷笑,就算這種時候再裝賢良,可攛掇皇帝做出這樣的事來,還以為旁人都看不出她的真面目么?她整整身上鳳袍,舉步進了隆禧館,胳膊粗的銅燭臺上蠟燭剛被人剪過燭花兒,把殿內照得有如白晝,龍床上依舊帳簾低垂,裏面踏板上隱約有個身影披發而跪,皇帝只穿著一身白綢中衣,孤零零地跪在帳外,因為跪得久了,手腳已經有些不靈活,略顯艱難地給太后叩頭:“兒參見母后。”
皇帝眉宇間一片清明,沒有半分糊涂昏聵的跡象,為什么竟會做出這樣的事?太后心裏痛不可抑,啞著嗓子道了一聲“起來”,見皇帝依舊在原地不動,恨聲道:“元嘉!你這是要學前朝廢帝,還是想要干脆逼死哀家?”
“兒不敢。”皇帝聲音裏也滿是痛切,“兒知道母后仁厚,斷不會平白這么,這么處置人,定是有人向母后進了讒言。兒曾應承過她,”她朝帳內點了點頭,“要給她個清白公道,天子一言九鼎,就求母后應了兒吧!”
“什么清白公道?”帳內人朝太后俯下身,行禮似乎是無懈可擊,卻更激起了太后的厭惡,“她在宮外就蠱惑了你,要你把她帶進宮裏享富貴,還想要清白公道,難道是要哀家立時處置了她?”她回顧許嬤嬤,厲聲一喝,“去取剪子、白綾和酒來,我立時讓她清清白白地走!”
“不是她的錯!”皇帝揚聲分辯,“不是她的錯,兒一見她就迷了心竅,想要和她白頭偕老,她從來都謹守本分,不曾越雷池一步,就連進宮,也是旁人算計兒,牽連了她,其中原委她寫過供狀,如今林遠正在追查,母后招她過來一問便知。她,她,”皇帝俯身朝太后大禮參拜,聲音幾近泣血,“她從未勾搭過兒,全都是兒,是兒癡心妄想,今日她被小人讒言,又因為兒遭受這么一場羞辱,兒,兒實在無地自容,母后要處置,就處置了兒吧!”
內殿裏金磚都是實心的,無論多大力道,一個頭磕下去都只是一聲沈悶的鈍響。皇帝額角紅腫,頭上卻感覺不出一絲疼痛,顧沅那一滴淚,仿佛滾燙的油筆直滴進了她心裏,心肝五臟都揉碎了似地難過。畢竟是個還沒親政的兒皇帝,就算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金尊玉貴,一舉一動也有一等一繁瑣的金科玉律束縛著,一絲規矩都錯不得,旁人能肆無忌憚種種算計,她卻要顧忌朝廷各方,牽一發而動全身,能反擊的有限,坐在龍椅上,是她的原罪,可顧沅到底是犯了什么錯,要被自己牽連到這樣地步呢?
帳外皇帝聲音哽咽,眼淚一滴滴滴在金磚上,帳內顧沅的淚無聲地滴在黃花梨踏板上,那個肩背細瘦的身影在眼中漸漸模糊,卻在心底越來越明晰——皇帝的心意明明白白直白無隱,顧沅知道,此生此世,再不會有人這樣全心全意拼盡一切地去維護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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