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酒佳肴來嘍——”小二拖著長調走來。身后跟著一隊伙計,竟有二十多個,人人手托壇子或者盤子。香飄滿堂。小二拖動附近幾張桌子橫向拼成長長的條形桌。他吩咐說:“這裏放酒,這裏放菜。”伙計遵命擺放。來來回回六七趟,終于無菜可上了。桌子不夠又拖一張拼上,放上最后五道菜。傅足眼睛一掃,真的用了八張方桌。細數,乖乖隆的咚,酒二十壇,菜一百七十份。酒,有白酒,黃酒,果酒;菜,有葷菜,素菜,冷菜,熱菜。五顏六色,眼花繚亂。眾人嘩然,不是沒見過大場面,而是沒見過一個人之比一百七十份菜這樣的豪奢場面。就算再加上那巨貓又能消耗多少酒與菜?眾人的表情羨煞。從他們衣著皮膚看,他們也都算是富人之流,錦衣華服,細皮嫩肉。但是似乎沒這樣痛快過。傅足看他們的神情,大有當自己是揮霍無度的紈绔子弟的意思。他心中大叫苦也。惡,輕描淡寫說:“雞毛蒜皮小事,不值叫苦。他們見識少,故而大呼小叫,大驚小怪。我們開吃。”
百多只咄咄逼人的眼睛在看著自己,傅足吃不下。他靈機一動,朗朗道:“各位,五湖四海皆朋友,大家一起來大塊肉大碗酒。相聚是緣分,共飲是福分。”眾人高興,說:“公子真好性格。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紛紛取了自己的碗筷來加入快樂群餐的行列。
惡,欲要阻止已然不及,大叫:“傅足,你你你,沒法說你。我搶好吃的先。”目光在酒壇上掃過,抱一壇“飄飄欲仙”白酒;在菜肴上掃過,端了一盤“涼拌小驢肉”和一盤“芝麻翅中翅”。
眾人驚咦。只見一壇酒與兩盤菜從桌上飛過。這沒有生命的東西會飛也不稀奇,只以為是傅足操縱的。哪知它們不是落在傅足面前,卻落在他的旁邊。并且壇塞子被拔掉,壇子安穩坐在桌上,裏面的酒如一條手指粗的銀柱飛至一個地方消失了。又見那小驢肉一塊一塊飛至同一地方消失了。好像,似乎,有個看不見的什么在飲酒吃肉。
傅足微笑說:“一個隱形朋友,不必驚怖。各位請自由地吃菜喝酒。”眾人“哦”一聲,釋疑。胖食客說:“公子請先。”眾人異口同聲:“公子先。”傅足執起筷子夾了旁邊的一塊小驢肉,招呼說:“吃吧,不客氣。”于是,眾人自由吃喝。其實他們之前俱都吃得不少,是以大多數人都在喝酒,都喝白酒或者黃酒。
只有傅足喝果酒——蘋果酒。他倒一杯給雪寶,再倒一杯給自己。惡,詫異:“傅足,你怎么喝這種酒?這酒它……”傅足夾一塊翅中翅塞入惡的嘴巴,不讓他說話,心中狠狠說:“我愛喝什么喝什么。趕緊吃了走路。”惡,粗粗嚼幾下吞入喉中,不改話題,說:“這酒它喝著沒意思。”傅足不耐說:“我覺著有意思就好。這不礙你的事吧?”惡,點頭,頓悟:“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嘻嘻一笑,“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喝甜酒的……”忽然停住,片刻后仍無下文。顯然話未說完,故意斷掉不說了,飽含嘲諷意味。傅足搖頭笑笑,尋思:“我做我高興的事,管他人有何看法。”惡,搶過他手中的半杯果酒,咕嘟一下喝光,抹抹嘴巴,說:“也挺好喝的哦,我第一次喝。我要知道這甜酒這樣好喝,我會支持你大大地喝。”這是道歉嗎?好像是。傅足與他碰杯,與雪寶碰杯。三個家伙齊齊歡飲。
一個腰懸佩劍的大耳朵青年吹著口哨,搖頭晃腦蹦蹦跳跳從“品了又品”門前經過,眼睛向裏瞟了瞟。走過半丈許,忽地佇足,自言自語:“什么事那么熱鬧?許多人擠在一起嘻嘻哈哈。一定是好玩的事,看看去。”轉身移步。
他進來,扒住一個大漢肩頭,踮起腳尖向裏看去。這一看,讓他險些叫出來,瞪大眼睛,張大嘴巴。那個與眾人觥籌交錯的少年不正是煙湖所見的天賦異稟的少年嗎?沒錯,還有他旁邊的雪白的龐然大物。聽大哥說這是雪虎,可遇不可求啊。他的大名是……傅足,傅少俠。
此人是馮十二。馮門十二郎,他是老幺。馮門是水派下屬的一個小幫,擅長使劍。上有十一個哥哥料理大小瑣事,因而他整日無所事事,常常約上閑友一道去游山玩水。活了十多、二十年,那些有限的山山水水都給他看爛乎了,但由于閑著也是閑著,因而不斷往返在山水間。昨日午時在飛月城景點之一,煙湖,邂逅傅足。
他剛一露頭,傅足便認出了他,是那個在煙湖欲要腳踏水中城市卻不意摔成落湯雞的人。見他神色欣喜,驚訝,口形已做好發音的準備,可以斷定他吐出第一個字必是“傅”字。他那副模樣一看就知道其是喜歡夸夸其談、天花亂墜的類型。傅足不愿他大肆渲染煙湖一幕,便率先招呼:“哈哈,大耳朵兄,你來得真巧得很哪。來,上這邊來敘敘舊。”神情像是見到了老朋友般,熱情,開心。
馮十二異常高興,僅有一面之緣的奇人傅足還記著他呢。繞過一干人到了傅足身后。他剛至,傅足即轉身與他握手。他見自己左邊有雪寶,右邊有惡。這個大耳朵無立足之地呀。傅足叫雪寶往旁移移,拉著大耳朵立在桌邊。他說:“有酒有菜,你隨意。”馮十二會意,傅足他不想自己當眾叫他大名。再聽他語氣,儼然一個東道主,他在請客。當下他干脆說:“好,正好我還沒吃早飯。”叫小二上碗筷杯盅。然后毫不拘束地吃喝起來。
惡,問:“他是誰呀?”傅足心說:“一面之緣,不知道。”
席間,那個“竹竿”講笑話:“一小姐問一青年:千金一諾,是什么意思?青年解釋道:千金者,小姐也;諾者,答應也。意思就是:小姐啊,你答應一次吧。”眾人爆笑。
惡,笑得前仰后合,雙手反覆而猛烈地撞擊桌面。傅足略為含笑,心道:將一個帶有莊重含義的成語歪曲成諧謔的調笑,想象的翅膀飛得真是遠哪。但是,無聊。
“咳咳,集體大陰謀嗎?”一個年輕,清亮,威嚴的聲音陡然響起,壓住震天價的放浪的笑聲。
登時,爆笑停息,鴉雀無聲。眾人想是熟悉這個聲音,畏懼這個聲音,確切地說是畏懼這個聲音的主人。只見他們立馬端正面孔,紛紛向傅足拱拱手,擠出門去各奔東西。
惟有馮十二站在傅足旁邊,位于中間,左右前全是眾食客,想先逃之夭夭已不可能。他最后一個經過那人身邊時,那人普通地一句:“站住。”于是,馮十二便乖乖站定。
書友正在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