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淤積幾百上千年的噩夢，伸出沾滿情愛溫暖的利爪，再次抓住了她。

作為已經很難再喜歡任何人的人，昨晚的黑暗好似有了一點善心。并未讓她生出陷入無光黑暗的恐懼中。

反倒讓殷九弱覺得更惶恐。

扶清的屋子雖然寒意徹骨，

但意外的是十分明亮，這樣的燈光下，殷九弱好歹沒有陷入低落情緒中太久。

然而，她甫一抬眸，便瞥見山海異獸的屏風后，若隱若現的雪色胴體上遍布長短不一的鞭痕。

痕跡有新有舊，交錯于綢緞般美麗豐潤的肌膚上，青紫與嫣紅深深淺淺顯出女人有種在諂媚央求的感覺，令人忍不住想要疼惜，又想要狠狠凌虐。

至于昨夜的曖昧紅痕，星星點點，甚至有幾縷反覆印在嫣紅白嫩的鞭痕上。

可想而知，是如何酥|麻過電的疼癢。

殷九弱立刻閉上眼，竭力想要排除屬于昨夜的旖旎畫面，她覺得自己該走了，再待下去肯定不妙。

然而，扶清已經從屏風后走了出來，暫時堵住了殷九弱離開的路。

女人換了一件雪白裏衣，外罩緋紅長裙，襯出一份糜糜清艷之色。

看見殷九弱冰冷甚至不耐煩的神色，女人掩下眼中的一絲懊惱，心裏又生出隱秘的歡欣來。

難道說小九也會因為自己而產生情緒波動了嗎？

即便這只是誤會，但小九在意了嗎？

她不在意被冤枉，只想要這個人回頭看自己一眼。

其實，扶清換衣服的時間很長，但恰好給到殷九弱思考時間，她實在覺得與扶清多接觸是個餿主意。

只會讓她陷入奇奇怪怪的情緒中，被可怕的情欲與怨恨纏繞，她必須得走。

“小九，其實我，”扶清眼睫微垂，聲線帶著幾分猶豫，剛想解釋，又被殷九弱給打斷了。

及時截住扶清的話，殷九弱冷淡地說出自己剛才組織好的話語。

“神尊，你愿意跟誰亂來，想怎么亂來，我都無所謂。但神尊總得註意一點魔族和神族的聲譽。”

扶清心底好不容易生出的一點點喜悅，就這么消散于無形。

比厭惡更傷人的是不在乎，無動于衷，毫無波瀾。

從云端墜入深淵也不過如此，可笑的是這樣的有苦說不出，全是她自己造成的。

不管她如何起婆娑，熾艷火，結局仍是自廢墮，自吞苦果。

“當初我同意神尊嫁與我作小時，提出的幾個條件，神尊并沒有完全遵守，”殷九弱精致野性的面容，故意帶上幾分戲謔嘲諷的笑意，以此來掩飾自己的心虛與不安，“敢問，神尊還記得是哪幾條嗎？需不需要我覆述一遍？”

“自然……記得，”扶清手心攥緊，雙魚玉玨幾乎陷入掌心，“不用覆述。”

殷九弱所說的那段話，幾乎刻印在她腦海裏，那樣令人難堪的一幕歷歷在目。

“嫁到魔界之后，你無事不可隨意出門，無召不可隨意到鎮風樓見我，我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插手，井水不犯河水。”

小九漠然冰冷的聲線仿佛再次響起，猝不及防如長劍穿心。

“既然神尊記得這般清楚，望您嚴格遵守，當然您想回神界隨時都可以，我并不會限制您的自由。”

“小九……”扶清欲語又休，她已然無法說出類似于「補償」、「喜歡」的話語。

在欺騙的謊言襯托下，這樣的話語都太單薄虛假，她令殷九弱活在噩夢裏，又有什么資格補償？

只是想能夠陪著小九，如果能再被小九看到就更好。但是人心總是貪婪的，以往她渾不在意地勸人心無執，到頭才是最心執的。

“神尊，如果您覺得給我做妾太委屈，歡迎您隨時提出抗議，我很樂意寫下休書，給您最完整的自由。”殷九弱感覺自己仿佛戴上了一張絕對冷漠無情的面具，用以掩飾自己的的卑劣和無邊無際的怯弱。

聞言，扶清心口驟然墜下，仿佛有刺骨冰冷利爪攫她，讓絕望、失落，和失去后再也無法擁有的懼意，將她淹沒至頂。

“不，不要，小九，我想做你的妾。”

“既然神尊不委屈，那么就請安分守己一些。”

說到后面，殷九弱感覺自己的心虛到達頂點覺得心底那種壓抑多年的恨也隨之涌動叫囂。

她明明知道扶清是和自己做過，卻裝作不知，前來興師問罪。

多么卑鄙，甚至有了幾分偽君子的味道。

可是這樣欺負欺騙扶清，卻讓她的內心升起某種陰暗潮濕的快意。

就好似昨夜她本想拒絕扶清，因為心底恨意的熾熱從遲疑到接受，甚至自暴自棄覺得不過是雙修交歡而已，難道非得兩情相悅水到渠成嗎？

自己是怎么變成這樣的人的？

還是說她本來就是這樣，曾有過的干凈赤誠，不過是年少懵懂無知。這般不擇手段，毫無底線才是真正的她。

這樣的認知讓殷九弱也心神不寧起來，她說完話后幾乎是落荒而逃，一直走到鎮風樓外都還是有些失神無措的模樣。

她一面擔心自己又被扶清引誘成功，一面又擔心自己真正變成那種可以只走情欲不談心的人。

至少……不可以對扶清有一絲一毫的動心，最好連憐惜都不要有。

古樹參天的步道上，三王正拿著繩子分別遛著他們自己的本命獸，見到殷九弱這副不同尋常的惶然模樣，紛紛擔心起來。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遇到不開心的事情了嗎？還是修煉的時候有瓶頸了？”鯨王最沈不住氣，一個箭步上去逮住殷九弱就是一通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