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好啊，陽光明媚，滿滿都是生的希望。

齊水如約前往市醫院，到了他病房門口卻不敢推門進屋，她應該用什么樣的表情去面對他，在她踮起腳尖透過玻璃窗看到衛烊痛苦蜷縮在病床上的時候，她真的想掉頭就走。

然而向日葵出賣了她，衛烊看到了門口的向日葵便知道是她來了。

“齊水，齊水……”

她站在門口動彈不得，等聽不見他的悶哼后才推開了房門，衛烊早已不是蜷縮的姿態，他坐在病床中間，身形瘦弱，好似風一吹就能將他吹倒，他揚起與往常一樣的笑容，招呼她走近點。

“是向日葵啊，如果我們半個月前種在了花圃，估計現在都長苗了。”他無所謂的樣子太臭屁了，齊水光註意到他的光頭，之前染的銀白色頭發剃光了，現在像個小鹵蛋晃來晃去。

齊水喉間堵著氣，想發不能發。

“哥現在還帥嗎？”

衛烊說完這句，齊水借故放花偷偷抹去了眼角的淚水，“你怎么還是那樣啊，少自戀了。”

“你也沒變啊，我不給你回消息你就像個話癆，巴拉巴拉說不停。”

齊水小聲回嘴，“我哪有。”

“不信？我現在就找給你看。”衛烊伸手夠床頭的手機，拿到那一瞬間，他的鼻血滴在了白色床單上，鮮艷發亮，齊水站在原地連呼吸都慌亂，她一個“你”字猶豫了半天，最后還是衛烊自己解了圍。

“沒事，老毛病了，跟你說過了，哥火氣旺就愛流鼻血。”

衛烊滿不在乎的抹去，擦了半天又問她臉上還有沒有印跡，齊水搖頭苦笑，衛烊又說：“你要是不想笑就別笑了，難看的要命。”然后話鋒一轉，“帶你去花圃轉轉吧。”

“可，可是……”

“沒事，這裏我說了算。”

衛烊偷偷嘆息，沒說出口的話是，誰會阻攔一個要死的人去做什么呢？他們即便想攔也攔不住，事到如今，衛烊想做什么都要由著他去了。

衛烊換好了連帽衛衣，戴上衛衣帽子還要戴上一頂鴨舌帽，怪裝酷的，可這會已經是穿短袖的時節，他這樣穿未免太夸張。

“雖然有點怪，但還算帥吧。”衛烊繼續臭屁。

齊水只能點頭。

衛烊前腳出門，轉頭又對她吩咐，“把花帶上吧，放在這裏沒什么用，不如送給需要的人。”

誰是需要的人，衛烊不就是嗎？很顯然，他并沒有把自己當作病人，他并不覺得自己生了病需要那束花那束光。

兩人穿過走廊來到普通病房，一間有四個床位，吵吵鬧鬧的。

衛烊說：“我在這裏認識的小朋友，今年剛滿十歲，她很喜歡花，什么花都喜歡，向日葵就送給她吧。”

齊水想跟著進去，衛烊攔住她，歪頭笑笑，“你別進去了，我拿過去吧。”

“為什么？”

“要是她喜歡上你不喜歡我了怎么辦？那個小姑娘可是我先認識的誒。”衛烊從她手裏接過向日葵，滿是得意的進去，齊水不在乎被誰喜歡，她想或許是衛烊擔心小姑娘見到陌生人會害羞才不讓她進去，她自己也不太在意，當然不會多想。

齊水守在門口近十分鐘，衛烊才從病房裏走出來，他的手心裏多了兩塊巧克力，給齊水分了一塊。

“甜不甜？”

“嗯。”齊水覺得苦，黑巧很苦。

“走吧。”衛烊將包裝袋揉成一團，像投籃一樣跳起來丟向垃圾桶，正中紅心，他轉頭叫齊水跟上，后退著揚手招呼她快點，一束光照在他面上，他往后退一步，光線也逐漸暗淡，齊水走到那處光線裏，衛烊已經走進半暗的走廊。

她在那裏看了好一會，腦海中只浮現了四個字。

青春易散。

花圃裏的花并不會因為他們沒澆水而雕落，這裏的花過得比普通人還嬌貴，有專門的花農來打理，其實根本不用衛烊操心，至于讓齊水幫著來澆水也不過是他的一句玩笑話罷了。

“那來花圃做什么？”齊水問他。

衛烊坐在長椅上，指著一米開外的綠植說：“那是你錯過的曇花，只要你常來一定能再看到曇花開花。”

“哦，我要中考了估計沒時間。”她語氣失落，垂頭喪氣。

衛烊才不接她的茬，只說：“我讓花農通知你。”

齊水撇嘴，手指摳著木椅子，視線定在某塊鵝卵石上，“我問你個問題。”

“嗯？”

“為什么是我啊？”

衛烊向后躺著，兩眼也閉上了，“你也閉眼試試看，聽風聲、蟲鳴，很舒服的。”

齊水不理解，但也照做了。

“你說為什么是你，我也在想這個問題，可能因為你嗓門比較大吧。”齊水偷偷睜眼看他，不太滿意這個回答，再聽他繼續，“五中籃球友誼賽，我被球打到了，真丟臉啊，竟然就這樣昏了過去，事后我朋友告訴我有個小姑娘叫得撕心裂肺，結果一問就是個路人，你的聲音太吵了，我頭疼得厲害好似昏過去也能聽到你在那喊‘救人啊、有人暈過去了’！你說，丟不丟人？”

齊水記不清了，那時候場面挺混亂，她為自己辯解，“你有什么好丟人的，丟臉的是我吧。”

“所以這么丟臉的事被咱倆遇到，能不記憶深刻嗎？再來，我跟人打架不湊巧遇到你么，然后就下意識的抓著你跑了，齊水，咱叫不打不相識還是不跑不相識啊？”

齊水被他繞進去，還真在那思考上了，衛烊看得樂呵，碰碰她胳膊，“誒，給你筆。”

“做什么？”

“時空膠囊啊，埋進去后就種向日葵。”這是他的約定，他不會忘。

齊水躲他遠遠的寫東西，寫兩行大聲喊道：“你不準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