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掉馬甲

正月二十三, 帝王泰山封禪，太子監(jiān)國，六部尚書從旁輔佐。

此次帝王出行陣仗輕車從簡, 隨行官員不足十人，無儀仗隊與步卒, 三千精壯騎兵拱衛(wèi)出行，且有相國寺高僧陪同。

孫懷恩與元寶隨伺蕭炫左右, 傅知雪則隨影六走水路, 先一步南下, 屆時半月后在淮州碰頭，再一同奔赴越州。

為了方便出行，傅知雪女扮男裝, 容貌與身形皆由影六替她做了偽裝，不近距離打量，很難分辨出來她是女郎。

船行五日, 避免給影六添亂, 傅知雪盡量縮在艙房裏，翻閱越州志打發(fā)時間。

海闊憑魚躍, 天高任鳥飛。

蕭炫不在身邊, 沒了宮裏的繁文縟節(jié)束縛，傅知雪樂得逍遙自在，不敢表露太明顯, 怕影六暗地裏告狀，她每日故作沈思，裝得極其辛苦。

也只有在用膳時, 她才能洩露一絲愉悅心情。

吃膩了宮裏御膳房的佳肴，嘗一嘗民間小吃頗覺新鮮。

第五日傍晚, 商船靠泊濟(jì)州碼頭，傅知雪與影六隨著人流下船登岸，他們將在濟(jì)州停留一晚，明早改走陸路去往淮州。

晚霞漫天，濟(jì)州碼頭人流如織，南來北往的攤販絡(luò)繹不絕，捏糖人的、吆喝鮮果饅頭的，賣魚的，久違的市井氣息撲面而來。

傅知雪看得眼眶發(fā)熱，又怕被影六察覺，忙眨眨眼，強(qiáng)行把傷感壓了回去。

影六對濟(jì)州儼然十分熟悉，帶著她穿街過巷，半炷香后，他擇了一處治安看著靠譜的客棧歇腳。

客棧不大，二層小樓沿河而建，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傅知雪環(huán)顧四周，此處不是繁華的鬧市，更偏向民宅區(qū)，在客棧落腳投宿的行人大多數(shù)是赴京趕考的讀書人。

影六與客棧掌柜打了一聲招呼，言語之間破為熟稔，傅知雪瞬間了然，二人多半是舊相識。

晚膳在大廳裏用的，掌柜親自送上來一盤鹵過的牛肉，笑嘻嘻道：“二位貴客放心享用，州府衙門親自宰殺的老死耕牛，小店托人買來了十斤?！?

影六給了二兩銀子結(jié)賬，掌柜忙擺手推卻，影六遂作罷。

待掌柜轉(zhuǎn)身去忙，傅知雪小聲問影六，“影六大哥可是幫過掌柜？”

影六言簡意賅作答，“曾搭救過掌柜一次?！?

傅知雪有眼力見，不再多問，拿起筷子專心用膳。

吃罷晚膳，影六叫人送兩桶熱水到樓上客房，他示意傅知雪放心洗漱，他會守在她門口。

傅知雪感激不盡，關(guān)起門來速戰(zhàn)速決洗漱一番，五日未洗發(fā)，都冒頭油味了。

洗漱完，她推開半扇窗戶，二樓客房對岸是一片農(nóng)田，也不怕被人窺視，她站在窗旁晾一晾半濕的發(fā)。

一夜無話。

翌日清早傅知雪收拾齊整下樓，影六牽來兩匹棗紅色大馬，路上所帶的水和干糧也分別備妥。

二人在大廳用了早膳，臨走之際，掌柜又塞給他們一把炒好的豌豆。

傅知雪不善騎馬，影六為了照顧她，特地放慢馬速，濟(jì)州到淮州，快則三日入城，無需日夜兼程趕路。

兩個時辰后，他們停下歇腳。

此處是個十字路口，四通八達(dá)之地，有三四家賣茶水賣面餅的小攤，正直晌午時分，歇腳的人不少，有拖家?guī)Э谧哂H訪友的，也有過往行商，間或穿插一兩個讀書人。

二人避開擁擠的人群，走到最后一家賣素面的跟前，要了一張桌子，各自點(diǎn)了一碗素面當(dāng)午膳。

出門在外一切從簡。

傅知雪也不嬌氣，權(quán)當(dāng)看不見桌上沾染的塵土，一鼓作氣吃完了面條。

不咸不淡，配著腌菜勉強(qiáng)飽腹。

她舉起水囊喝水，眼角余光掃地一輛從北邊緩緩駛來的馬車。

四匹馬并駕齊驅(qū)，車身鑲金戴玉，華蓋遮頂，手持馬鞭的是一位青壯年小伙，馬車前后還伴隨七八名護(hù)衛(wèi)。

嘖嘖，哪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小姐出來了，真不怕被攔路搶劫！

傅知雪收回視線繼續(xù)飲水，然而當(dāng)馬車停穩(wěn)在最前方的茶棚前，車內(nèi)的貴客掀簾下車，她眸光一頓。

滔天怒火翻江倒海而來，好得很，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fèi)功夫！

眼前之人姓盧，七尺高，早春寒涼，他竟然穿上了綢緞夏衫，具體名字不得而知，傅知雪只聽過旁人稱呼他一聲盧少爺。

五年前她家被抄家滅門，此人也參與其中，甚至還□□了她的貼身婢女鴛鴦！

一想到鴛鴦慘死，她心中怒火更為高漲，恨不能上前撕碎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