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太久遠的記憶，久遠到周圍的一切都像是泛黃的老舊照片，渾濁不清。
女人拉著他的手，直到一扇大門前停下。
她走的很快，停下來的時候，厲返不停的喘息著。
“歷歷，你在這裏等媽媽，媽媽很快就回來。”女人說。
他若有所感，有些驚慌失措地抓住女人的衣角。女人看了他一會兒，還是堅定地甩開了他的手。
“相信媽媽，媽媽是愛你的啊。”
那是厲返第一次感覺到這個詞如此陌生，但他沒有再試圖追上去，而是默默等待在那扇大門前，等待著一個根本不會回來的人接他。
城市的夜晚漸漸降臨，冬日的寒風很冷，厲返一直在咳嗽。很多車輛路過那扇大門，沒有一個人駐足，直到一輛車緩緩停下，上面上下來了穿著華麗的貴婦。
優雅的女人走到了他面前，語氣溫柔：“你迷路了嗎？”
“不。”厲返搖了搖頭，“我被我媽媽丟在這裏了，我在等她接我回去。”
女人似乎沒想到他會這么說，她怔了片刻，問：“為什么，媽媽會讓你在這裏？”
她的語氣還有種不諳世事的天真，小小的厲返看了她一會兒，說：“因為她愛我。”
他知道這裏是末流貴族的家，她丟下他，是因為他還有弟弟，而家裏的錢根本不夠治療他的病。
厲返依舊在低低咳嗽著，女人楞了一會兒，很快車上下來了英俊的男人，為她披上了大衣。
“如果你想收養他也好。”男人說，“這孩子很堅強，他一定會成為頂天立地的alpha，他會保護你。”
于是小小的厲返有了一個新家，男人并沒有要求他和自己姓，而是問他自己的名字是什么。
“我叫歷……”厲返微頓了一下，“厲返。”
就這樣，厲返住進了那座式微家族的府邸。家主尤利西斯對他很好，為他請了最好的醫生；女主人蓮娜把他當親兒子一樣對待。除了一件事：他們從沒有將厲返的存在公之于眾，他們依舊叫他歷歷，對外宣稱他是保姆的兒子。
厲返不在乎這些事，他也并沒有準備搶走這個家庭裏孩子的位置。他知道尤利西斯夫婦正準備要一個孩子，而他會是這個孩子的哥哥，他也想要永遠保護他。
蓮娜的身體很弱，為了孩子，她幾乎每天都在喝苦味沖天的藥物。厲返有時候不是很懂她，他覺得她漂亮嬌貴又柔軟，尤利西斯明顯并不在意孩子，但她還是想要給尤利西斯一個孩子，明明她很怕苦怕疼。
“歷歷，你不懂。”蓮娜看著他疑惑的眼神，笑的很溫柔：“他不想要孩子，是因為他愛我；我想要一個孩子，是因為我愛他。”
厲返確實不懂，因為尤利西斯和蓮娜甚至為這件事吵過架。蓮娜總會對他說這些話，可面對尤利西斯，她卻什么都不說。
厲返想，如果你愛他，為什么要瞞著他呢？
時間春去秋來，厲返在這座府邸已經待了一年了。終于有一天，厲返從書房走出來的時候，蓮娜激動地擁抱住了他。
“你要有弟弟了，歷歷。”
蓮娜很高興，尤利西斯也無可奈何地跟在她身后。于是那一天蓮娜想要辦一場歡宴，不大，也不熱鬧，只是家裏的宴會罷了。
她穿上了最美的裙子，帶上了最漂亮的首飾，尤利西斯那天下午有事，所以晚上她出門去接他了。
然后那天，尤利西斯沒有回來，蓮娜也沒有回來。
……在那之后發生了什么，厲返已經記不清了。他只記得最后的最后，那座府邸付之一炬，保姆死死抱著他，而蓮娜對著他無聲的微笑。
“她不告訴你，因為她愛你。”保姆說。
尤利西斯滿身是血的回到了那片廢墟，厲返扶著他，看到冰藍色的眸中一片寒涼。
“你要……去哪裏？”
尤利西斯搖了搖頭，他笑了笑，說：“歷歷，你會好好活下去。”
厲返有些倉皇地拉住他的手，重覆了一遍：“你要去哪裏？”
“歷歷，我愛你。”
厲返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晨光中，渾身顫抖。
……如果你愛我，為什么不告訴我？
如果你愛我，我也想與你一起分擔，無論是痛苦，悲傷，恐懼還是絕望。
……
“上將。”
厲返忽然感受到一個溫熱的懷抱，他的手臂微動，就將那纖細的寶物攏在了懷裏。
“上將，不要露出那樣的表情。”他低下頭，看到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裏充滿憂慮，“您怎么了？”
厲返看著他，忽然輕笑了一下。
“我想到了一些過去的事情。”厲返說。
蕭念眨了下眼，坐到他身邊。
“讓您不開心了嗎？”
“不，只是讓我感到了……難過。”
蕭念的心揪了一下，他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厲返，只能握著他的手，小聲說：“您別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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