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錦姐睡得香甜，春園也難得安穩(wěn)，早間還是錦姐先醒的，輕身起了床，下樓找幻境要水去梳洗，幻境倒著水問：“這春姐生得真是不錯(cuò)，只是昨日看著瘦多了，你們分開以后想是受了不少苦，要我說不如不嫁這人。”

錦姐應(yīng)說，“誰說不是呢，我一恨那姓徐的賤婦，生這歹心做這毒事，二恨李希青那狗東西，沒本事就別娶，春姐之前在孔府就吃了場大苦，后來跟他去時(shí)多么歡樂，我一心想著春姐過上好日子，誰承想這樣的結(jié)果，早知我必不放她去?！?

幻境取笑說：“你也不必說她，就是你不也跟了人!”

錦姐洗著臉茫然道：“也不知道是跟人這事不好？還是跟的那人不好？“

幻境說：“你別想這大文章了，今兒我上鎮(zhèn)買菜去，中午約了郭五爺，你想著吃什么？”

“我吃什么不打緊，我看著春姐弱不禁風(fēng)的，你多買些雞蛋，再買條鯽魚好燉湯。”

幻境說：“我知道你們南方人愛吃魚湯的，我找漁家定一盆讓他送來，在后面池裏養(yǎng)著日常要吃也方便?！?

錦姐說：“這樣最好，只是有勞你了，你會殺魚嗎？”

“我的奶奶你也太小瞧我了，殺雞我也不在話下，你等好吧！”說著擦了擦手，挎著籃子就要去，“粥兒和饅頭在鍋裏你們自個(gè)兒端著吃。”大步出了門，錦姐叫說：“你有錢沒有，我與你拿！”

“幾錢銀子我還有，當(dāng)我請不起這客嗎？”

錦姐看著幻境走遠(yuǎn)，心想自己和春姐都不及她一半兒灑落。

春園醒來不見錦姐就有些心慌，叫了兩聲，錦姐忙提著熱水應(yīng)聲上樓，“春姐，你醒了？熱水我打好了，你用吧！”端盆倒水拿手巾，又問：“你早間想吃什么？鍋裏有粥和饅頭，若要吃面也有，小菜也有，你說，我端去?！?

春園起身下床，“如何要你做這些事，我起晚了不曾先打理好，反要你來伺候我嗎？好姑娘，你快坐著，我自己來！”

錦姐有些生氣道：“春姐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人？還同我講這些？我自小是你伴大的，拿你當(dāng)姐姐，你不拿我當(dāng)妹子還當(dāng)是小姐嗎？”

春園誠懇道：“我是拿你當(dāng)親妹妹才舍不得你干這些，哪個(gè)姐姐不疼妹妹呢！織姑娘在家日不疼你嗎？“

錦姐想起姐姐織娘，欣慰道：“也虧我爹生了兩個(gè)女兒，姐姐比我長進(jìn)，不然真是家門不幸了?！?

春園趁機(jī)勸說，“姑娘你還年輕，怎知就沒有好人遇呢？以前在家是大人定親你嫁了王家，后來你與沈大人也是時(shí)候不對，現(xiàn)在空身在此反而無牽無掛，再遇個(gè)良人也未可知，切不可就此沈淪聽了這些姑子的話，好姑娘，你當(dāng)我是姐姐，你終身有靠就是我當(dāng)姐姐的心愿，你細(xì)想想織姑娘雖遠(yuǎn)在江西不知這事，我想她心裏也是與我一樣的?！?

錦姐只聽著，春園追問：“可好嗎？”

錦姐只隨意點(diǎn)了下子頭，春園才放下一顆心，兩人一齊吃早飯，錦姐要收碗，春園攔說：“我來吧，我在這裏見不得你做這些事的。”

錦姐說：“那我打水去?！卞\姐剛走到井邊就聽見裏面”啪“的一聲，放下桶進(jìn)來，“春姐，你碎碗了嗎？手傷到了嗎？”只見春園倒地上，身邊碗碎了一地，錦姐忙上去扶起來：“春姐，春姐！”只見春園面色萎黃，氣息微弱，只得背到樓上，大聲叫人，濁音和濁塵聽聲來了，問：“怎么了？”

錦姐已急哭了，“春姐暈過去了！”

濁音上去叫了兩聲不見答應(yīng)，又探了探鼻息，說：“還好，想是太虛了，你看她瘦的。”

莫會聽見喊叫也上來了，錦姐求說：“師父您年紀(jì)大見識多，您給看看?！?

莫會看了一眼，摸了摸額頭也不燙手，說：“沒有發(fā)燒不是急癥，郭五爺快到了，用他的車去鎮(zhèn)上請位大夫來?！?

錦姐鎮(zhèn)靜了一點(diǎn)在柜裏拿出十錠銀子，外間果然有人叫道：“郭五爺?shù)搅耍瑤煾冈趩?？?

莫會出門迎著，錦姐也抱著銀子跑出來，塞在郭五爺懷裏，“五爺，春姐她病了暈過去了，勞您去鎮(zhèn)上請位大夫來，要快?！?

郭五爺劈頭遇見這事倒沒推辭，只說：“如何要這么多銀子？‘

錦姐說：“還有是還您昨日的，請您千萬幫忙。”

郭五爺方接著去了，濁塵和濁音去廚下收拾碎碗。錦姐在屋裏急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一會兒看院外一會兒看春園，心中念著，“老天啊，我雖犯下些不良的事到底并不是個(gè)惡人。我春姐更是個(gè)好人，為我所累吃了不少苦，你若有事只報(bào)在我身上，命長命短我不在意。 ”心中想著門外郭五爺請得醫(yī)生到了，幻境也在半路遇見搭上車回來了，籃子也顧不上放跑到床前看了一眼，勸錦姐，“放心吧，我瞧她是太瘦了有些虛虧，好好養(yǎng)半年就好了?！?

大夫號著脈說：“這位大姐說得倒不錯(cuò)，虛虧是肯定的，只怕還有氣癥，百脈空虛，營衛(wèi)不和，亦敗血為病，損傷臟腑是月中傷，產(chǎn)后風(fēng)，不好好養(yǎng)怕成月家癆?！?

錦姐一聽就慌了，“先生你可好好看看，要怎么養(yǎng)？吃什么藥你只說?！?

大夫說：“你家先煮碗姜湯來，給灌醒了，我再觀觀她精神。”

幻境說：“我去煮湯。”不一會兒濃濃端了碗熱姜湯來，錦姐嘗了一口只有些燙，大夫說：“帶些燙才好。”

錦姐在后面扶著，幻境捏著春園的下巴慢慢灌，灌到一半春園咳了幾聲，慢慢眼開眼，哎喲了一聲，問：“我這是怎么了？”

錦姐說：“你暈過去了，快讓先生再看看。”

大夫讓春園張嘴看了看舌苔，問：“小腹?jié)q痛嗎？”

春園點(diǎn)點(diǎn)頭，“有些?！?

大夫捏了捏她手腕子，春園又哼了一聲，大夫問：“手腳關(guān)節(jié)疼痛嗎？”

春園又點(diǎn)了頭，錦姐心疼道：“這可如何是好？”

大夫思量一會兒，說；“這病也有的治，只是要下大功夫，吃個(gè)年把的藥好生將養(yǎng)才能覆原。”

錦姐說：“多長時(shí)間我們都養(yǎng)，求先生妙手?！?

大夫開了藥箱，錦姐給了一兩開箱錢，大夫看著銀子，問：“奶奶主意是用人參方還是黨參方？”

錦姐說：“哪個(gè)好就用哪個(gè)??！”

大夫笑了笑，“自然是人參好，只是價(jià)錢大，一日兩錢人參竟要一兩銀子，用黨參便宜得多了，二錢銀子就夠了，奶奶自己定奪?！?

錦姐說：“只要好不拘銀錢?！?

春園說：“如何使這大錢，只用便宜的，姑娘你還要吃穿過日子，又不似在山東有大家門可以靠，莫說是你就是青哥兒在，也供不起這一日一兩，一吃一年的藥，何況你一個(gè)女人家只出不進(jìn)，不要為我費(fèi)錢了?！?

錦姐跺腳道：“春姐你說得什么話，莫說是人參就是人肉也要吃啊！你放心吃，銀錢我理會的，何用你愁。”當(dāng)場就敲定了，開了大黃蟄蟲丸，說每次五丸每日三次黃酒送服，服上一月，再換人參理中湯。錦姐開柜秤了三十兩銀與大夫，大夫說：“不用這么多，這人參下月才吃，丸藥十兩銀子就吃一月了?！卞\姐轉(zhuǎn)身又添上十兩共四十兩，說：“請先生一并配上兩月的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