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戈連天起(二十三)
靖安侯是兵法大家,又曾經歷過陽河關外的生死之戰,太清楚一支坐困孤城的軍隊會是什么下場。
但他不能將預見的結果宣之于口,將士們沙場搏命肝腦涂地全憑這根“主心骨”撐著,若是連他都失了斗志和戰意,身后的三千守軍怎么辦?
朔州城內的數萬百姓又將何去何從?
魏暄唯一能做的,就是親上城樓血戰到底,以一身殉了這方破爛山河,也算全了靖安一脈的忠義之名。
大約是知道朔州城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北律人這一波攻勢格外兇猛,除了單梢炮,連攻城錘也推了上來。撞擊聲如洶涌怒潮,一波接一波拍打城門,青硯親自帶人守門,以血肉之軀與北律人展開艱難的拉鋸戰。
最后一波箭雨當空射出,朔州武備就此清空。魏暄卻毫不慌張,頭也不回地吩咐陳元:“把‘東西’搬上來。”
陳元心領神會,一聲令下,早已準備好的被褥被抬上城墻。
朔州氣候苦寒,當地百姓多用棉被御寒,被中裹入稻草,點燃后丟下城墻。下一瞬,火龍騰空而起,天地化為熊熊燃燒的烘爐,攻城的北律人猝不及防,被噴吐的怒龍一口吞下,化成火焰幕景下一瞬即逝的蒼白剪影。
陳元猛拍城垛,仰頭朗笑:“痛快!太他娘的痛快了!”
一旁的魏暄遠比他清醒,火攻固然有效,卻是最后的殺手锏,卻只能拖延一兩個時辰。倘若援軍遲遲不至,朔州城依然免不了城破人亡的結局。
“等到棉被燒完,北律人定會卷土重來,城內已然彈盡糧絕,咱們只能……”
魏暄話說到一半,突然沒了音,陳元詫異轉頭,只見這勇冠三軍的靖安侯臉色蒼白,雖然用袍袖掩住嘴唇,但陳元還是看清了,他袖口衣料上沾染了一抹艷紅血痕。
陳元失聲:“魏帥!”
魏暄用一個手勢止住他的驚呼:“別、別聲張……”
陳元知曉利害,立刻壓低聲:“您可是受傷了?北律人一時半會兒沖不過來,您還是先歇息片刻?!?
魏暄竭力將呼吸壓得綿長,以此緩解寒毒與傷病的雙重煎熬:“朔州……撐不了多久,一旦城破……百姓必定首當其沖?!?
他臉色慘淡如紙,目光卻銳利異常:“你身為朔州守將,不清楚自己的當務之急是什么嗎?”
陳元悚然一震。
“末將明白了,”再如何不愿,趕在生死存亡的關頭,他依然遵從了自家上峰政敵的命令,“末將這就命人撤離城中百姓,能救一個是一個。”
靖安侯的判斷十分準確,當曙光再次到來時,朔州城下的火龍逐漸黯淡,潮涌退下,露出早已列隊完畢的北律輕騎。
打頭一排騎兵亮出彎刀,刀鋒凝結著初升晨曦,映照出一張張冷峻肅殺的面孔。周遭寂靜如死,固守城池的朔州將士感受到無言的壓力,他們下意識握緊手中刀兵,卻無人后退半步。
身前三尺為界,此身即為長城。
長風如刀,獵獵割面,風聲中裹挾著轟隆震顫,那是萬千鐵蹄踩踏上地面時的動靜。所有人心知肚明,這極有可能是最后一輪沖鋒,矛與盾短兵相接,朔州城……以及城中數萬百姓的命運正懸在刀尖上。
魏暄將強弩張到極致,胸口隱隱作痛,手指卻穩如盤石。就在那一箭將發未發之際,所有人忽而露出錯愕的神色。
只見城墻下,第一撥沖鋒的北律鐵騎不知是吃錯藥還是怎地,堪堪摸到城墻根時突然腿腳發軟,毫無預兆地滾落馬背。
魏暄:“……”
這都什么情況?
全軍沖鋒的戰場好似絞肉機,不過一瞬,便將失足絆跤的北律人碾成肉泥。飛濺的血肉模糊了視野,更成了天然的絆馬索,緊隨其后的騎兵被先驅者的尸身與戰馬阻攔,當即步了后塵,姿態狼狽地滾作一團。
突如其來的混亂極大削弱了北律人的斗志與戰意,好似一把蓄勢待發的強弩,弓張滿、箭上弦,卻在最后一刻被人削斷了弓弦。更有甚者,坐鎮中軍的狼旗晃了晃,在來去無蹤的長風中倏然傾倒,沖鋒的北律騎士失了主心骨,不由勒住韁繩茫然四顧。
變故打了北律人一個措手不及,也讓朔州守軍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霎時間,魏暄連如影隨形的寒毒與傷痛都暫且遺忘,朝著身旁親衛伸出手。
陳元正不解其意,就見親衛從懷中摸出一只金屬圓筒,小心放入魏暄掌心——那是曾于宮宴之上驚艷四座的“千裏眼”,從窄孔望出去,遠在數百步外的景象縮地成寸,纖毫畢現地呈現眼前。
于是,魏暄瞧見北律軍陣中的種種異樣,原是因突發的“疫癥”而起。那不知是何病癥,旋風般席卷三軍,北律人頭暈眼脹、手腳乏力,一個接一個滾落馬背。
魏暄沈默片刻,突然覺得這一幕莫名眼熟。
一旁的陳元體會不到靖安侯此刻心情,只是對他手裏的千裏眼生出濃厚興趣:“魏帥,這是……”
魏暄一言不發,將千裏眼遞與陳元。
陳元不解其意地接過,學著魏暄舉到眼前。他可沒有靖安侯那般定力,面對北律鐵騎時尚且面不改色,卻在看清眼前景象時脫口驚呼:“我的天老爺!這、這是何方……神物?”
明知場合不對,魏暄依然忍不住分神片刻:這貨一開始想說的,是何方妖孽吧?
“此物名喚‘千裏眼’,望穿千裏或不可能,百步開外卻是清晰可見,”魏暄淡淡道,百忙中瞟了陳元一眼,只見陳將軍愛不釋手,大有不告而取、據為己有的架勢,于是毫不客氣地奪回,“此物原是長公主殿下所贈,普天之下唯此一件?!?
言下之意,這玩意兒金貴得很,連我也就這么一根,借你看看已經夠大方了,別打著奪人所好的主意。
陳元:“……”
可能是他想多了,但是那一瞬,陳將軍平白聞到一股酸臭味,有點噎得慌。
他偷眼瞄著魏暄,只見這殺伐決斷的靖安侯眼角彎落,露出一個極細微的笑。但緊接著,他收斂了柔和笑意,眉間壓著沈沈陰霾,凝重得近乎肅殺。
——似曾相識的畫面勾起塵封的回憶,魏暄恍惚想起多年前,他確實有過如出一轍的經歷。只是當時,“疫癥”席卷的是玄甲軍陣營,兩萬精銳將士就如眼前的北律人一般,神情恍惚手腳發軟,甫一照面就被切瓜砍菜般斬落。
“如意散……”魏暄喃喃道,聲音低沈嘶啞,被喊殺聲輕而易舉地淹沒過去,“居然……是如意散!”
他聲量壓得太低,連近在咫尺的陳元都沒聽見,卻沒逃過身后青硯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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