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大不由娘……”江氏小聲地嘟囔了幾句,就隨她去了。
江氏在桌邊坐下,和夏嬤嬤閑談起來。
“方才輝大嫂子著人來說,本來想給我們辦一桌接風(fēng)宴的,但雨實在太大,宅子裏路又滑,就暫且免了,等明天轉(zhuǎn)晴再說,今日晚膳會有人送來。”
夏嬤嬤看一眼外面天色,微微頷首。
等到酉初,果然有幾個丫鬟打著傘拎著食盒來送飯。外頭雨勢漸漸大了,她們縱是打著油紙大傘,套了木屐,也難免濕了半身衣裙。
青雀開門接了,江氏坐在屋內(nèi)瞧見她們?nèi)菇嵌家褲裢福烷_口讓這兩人進門烤烤火。金陵地處南方,環(huán)繞淮河,即便是四月天了,下起雨來依然陰冷入骨,故而客院各廂房裏,輝大奶奶都著人備了火盆和手爐。
那兩個丫鬟見江氏口氣不似作偽,就感激地道了聲謝,小心翼翼地踏過了門檻。
她們一開口,語調(diào)婉轉(zhuǎn)柔和,已帶南音,不是京中爽脆的官話了。
敏心聽的忽然一楞。
這近一個月的水路行程,她因著前世死前的慘烈記憶,鮮少出門,只作了暈船認生的樣子,一直待在船艙裏不出門,不曾見過外人。等下了船到了金陵徐府,輝大奶奶又是盛京嫁來金陵的,雖與輝大爺成婚已有數(shù)十年,但她十幾年鄉(xiāng)音不改,敏心聽著不覺有異,倒覺親切。
然而這兩個丫鬟,是金陵本地土生土長的,一口吳儂軟語甜進了人的心房。
等到食盒揭開,除了北地菜色,還端出一迭鹽水鴨、一碗鴨血湯來,這離家千裏的情思,就愈發(fā)明顯了。等敏心想起此下金陵所為何事時,先前在家中時的憂慮,又上心頭。
有個圓臉丫鬟,想必是為了謝過客人讓她們進屋避雨干衣,就特別殷勤地上前為江氏和敏心布菜,每道菜都能說出幾分典故來,聽得江氏笑語連連。
等她們用完飯,雨勢漸小,時辰也晚了,這二人就收拾了碗筷準(zhǔn)備告辭,江氏還特意吩咐青雀賞了這二人每人一個銀果子,兩個丫鬟喜得合不攏嘴,千恩萬謝地去了。
江氏被方才那兩個丫鬟勾起了談興,和夏嬤嬤相談盛歡。一時卻也沒有註意到敏心強打著精神,實則內(nèi)裏憂心如焚。唯恐一個錯眼,又選中一個白眼狼出來。
第二日清晨,烏云散去,重露晴天。
江氏推窗看去,且驚且嘆:“不曾來過金陵,這天氣卻是和孩兒臉一樣,變化莫測。”
輝大奶奶正步入客院,聽到江氏感嘆,笑著接口說了下去。聽得敏心心下暗道,這輝大奶奶真真是個妙人兒,待人周到不說,昨日晚飯考慮他們一行人身心俱疲,特意吩咐了廚下做了燕京家常菜,又有金陵此地的特產(chǎn),平時更是妙語如珠,連江氏都能被她輕易逗笑。
雖不曾見過輝大爺,但聽程夫人說過,也是個極善應(yīng)酬的,不過也正是這般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的夫妻,才能在嫡枝宗房和族老兩重山下,處理好一族宗務(wù)吧。
輝大奶奶此行,正是邀請他們一同去用早飯的。
席間早膳卻是清淡,俱是金陵口味,程夫人、江氏、敏心、寧哥兒等人倒也吃得慣。
等用完飯,輝大奶奶又請他們移步宴廳。
等丫鬟上過茶后,她就從袖子裏取出一封折好的信箋,交與江氏,爽快地說:“昨夜雨大路滑,外子沒來得及趕回,我也不藏著掖著了。大嫂和四弟妹來金陵老家正是為了過繼之事,這名單上面記著的名字,是外子從收到信起就去族裏挑選出來的孩子,一共二十來個。均是按四弟妹要求,六七八歲左右的男孩兒,身體康健,人也聰明。”
她飲一口茶,笑盈盈繼續(xù)道:“橫豎外子要等外頭路干了才能回來,四弟妹不如先看看,可有中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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