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憲兵團的人來找過陸千流幾次，每次來都會向他詢問一些問題，但每一次的問題都差不多。他們越是來找他，陸千流就越是覺得心煩，越是能感覺到這件事是有多么的惡劣和蹊蹺。憲兵團那邊似乎還沒有任何進展，不過陸千流也沒有多的東西可以向他們描述了，他們只是在不停的重覆那些對話而已。陸千流很清楚地記得那天來找他的隊伍裏還來了一位軍銜較高的人，那人沒有向他問話，只是在其他人問完話后向他表示了自己的看法，并且他希望陸千流不要聲張此事。

陸千流對那位軍官的印象不深，他甚至不知道他姓什么……陸千流只隱約記得那人有些冷漠和孤傲，能隨時命令別人，他身邊的人好像都很怕他。對于他提出的要求，如果拒絕了恐怕會很麻煩，所以陸千流答應了，答應他不會對任何人提起此事。那之后，憲兵團便沒再找過他了。

陸千流總覺得自己漏掉了什么，他沒有聽從陸一的告誡，他還是在某些空閑的時間裏回到那條路上去看了看。泊油路的缺口已經被填補上了新的瀝青，修補好的路面與原來的道路有著明顯不一樣的色彩，它昭示著那個令人心驚的夜晚，偶爾讓陸千流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陸千流在這樣緊繃的神經中度過了五天，現在他開始害怕夜晚，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暗處盯著自己。他去看了心理醫生，晚上開始與他人結伴，就連路過那種茂密的草叢時都會不自主地走快一點。但他依然需要在夜晚獨自面對那條漆黑的小路，他需要鼓起勇氣向前，直到撐過那段難以邁步的時間。醫生給他開了安神的藥，讓他盡量別去想，多休息。但是陸千流后來又覺得，何必這么麻煩呢？只要在這條路上添加一些路燈就好了。他急切地向上級提出建議，不過還好理工部的學習本來就註重實踐，他很快就得到了回覆。組長幫他申請了資金和材料，用小組活動的名義把其他組員都拉過來幫忙，還說:“這是你自己提出來的，所以這次你是組長，懂了嗎？一切都由你來決定。不管做的好壞，自己決定了的事情一定要完成，不要半途而廢……”

“我知道了。”組長應該也是被要求過要對那件事保密的人，不過陸千流倒沒看出他有被影響到什么。

但，紅蕭苑還是一如既往的大門緊閉，陸千流后來便不再往那邊去了，他甚至有種感覺，有種陸一他們已經離開了的感覺。雖然陸一還沒有將東西還給他……

給小路修燈的這件事似乎沒有給時間限制，但陸千流不是拖沓的人，他很快就決定好了要安裝什么樣的燈，怎么安，電路怎么規劃，日后怎么維修。只有他想好了后才能再把其他人叫過來幫忙，這之前還需要再審批一次才能開工。

地燈太丑了，一條小路，大路燈當然沒必要，要裝就裝那種庭院燈，有詩意，還漂亮。不過覺生地帶的南區畢竟是個比較嚴肅的地方，弄太花裏胡哨了也不好。陸千流選擇了竹筒的樣式，這個比較簡約，而且覺生地帶很少看見竹子呢。畫了一下設計圖，規劃好了電路走向，審批成功后，就可以開干了。

專註于工作可以讓陸千流暫時忘掉那些惶恐和不安。用輕薄的材料將小燈組裝起來，每一盞都有四到五塊竹節，每一節都會發光，竹筒外面還修飾著竹葉。

安裝過程進行的特別快，在最后一個傍晚，在裝好最后一盞燈后大家都很默契的等著。組長也在，連陳任都來了。時間到，外面的路燈一亮，小竹燈也慢慢亮了起來。暖黃的燈光照亮了這條蜿蜒的水泥路，映襯著旁邊的樹林，給人一種神秘又幽靜的感覺。

成功了，很好看。組長先夸了一下陸千流，接著轉過去又對其他人說:“干的不錯！”以防萬一，他們又在這條路上轉了轉，說是再檢查一下，其實就是想再欣賞一下自己的勞動成果。

陳任對陸千流鼓了鼓掌，面無表情:“品味真好啊。”

陸千流對他皮笑肉不笑地彎了下嘴角，看著這條蜿蜒的道路，陸千流想起了陸一。

“要是陸一也能看見就好了……”陸千流有時候也會夢見他目送陸一離開時的那個場景，那個沒入黑暗的背影。要是陸一還留在覺生地帶，他還會到這邊來嗎？他會喜歡這些小燈的吧，希望他能看到這些。陸千流不自覺地哀傷了起來。

“……你想見他嗎？”

“嗯？”

“我……可能知道他最近會在哪裏出現……”陳任說這話時眼神飄忽不定的，好像有點心虛。

“……真的？”

陳任轉身要走:“不信算了?！?

“……我信，你說？”聽一下而已，又不會掉塊肉。

陳任看了他一眼，不知道為什么突然特別煩躁，他跟洩了氣一樣吐出了兩個字:“集市……”

“集市？陸一去那裏干嘛？”

“還能干嘛，買東西啊?！?

“買什么？”

“那我怎么知道！”陳任覺得他廢話有點多，“告訴你了，自己去找他吧?！?

“你這不等于沒說嘛？具體哪一天，哪個時候，哪條街……集市那么大，我怎么找啊。”

“哦，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标惾握Z氣平淡，陸千流有些不明所以。

“我回去了，沒事別來煩我。”陳任頭也不回的走了，現在修了燈，所以也不用再自己打手電，他走的異常瀟灑。而陸千流摸了摸臉，總覺得想起了什么來。

“今天怎么神神叨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