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陸千流感覺有些重心不穩，下車時扶著車門揉了揉腦袋，吸了幾口新鮮空氣才看清眼前的光亮，看見他們正在搬自己的行李。他也是第一次使用這種抑制劑，說明書裏寫著使用起來可能會有眩暈嘔吐或嗜睡的感覺，但可沒說會“斷片”啊？陸千流嘆了口氣，他記得上一次睜眼時他們才剛剛進入艾爾誕，那時候雖然是傍晚了，但天還亮著，怎么一眨眼就天黑了呢？陸千流覺得胃裏很不舒服，又嘔了口濁氣出來，衛宣看見了就皺了皺眉，說:“你暈車這么嚴重？你早說啊……”

陸千流沒理他，他知道衛宣站的離自己不遠，可自己對他的聲音卻聽不太真切，真是的，難受的連聽力都下降了。他感覺衛宣好像叫了幾個侍從過來扶他，下一秒他就被放在了一個柔軟的椅子上，腿上被搭了條毯子，面前是一碗香噴噴的蔬菜湯。

陸千流懵了一下，他其實是有點暈車的，再加上抑制劑帶來的副作用，他這一整天都沒怎么進食，不過面前的這碗湯聞起來卻讓人食欲大增，喝完后他也感覺好受了不少。面對著手裏的空碗，陸千流又看了眼拿著托盤的侍女姐姐，猶猶豫豫的，臉還有點紅:“請問……可以給我再來一碗嗎？”

陸千流喝完第二碗后才發現衛宣不見了，他放下空碗又問道:“請問……剛剛跟我一起的那個人去哪兒了？”

“您是說衛少校嗎？他應當是去請示皇妃殿下，您已經到王宮了吧。”侍女小姐說完后還對他屈了下膝蓋才離開。陸千流點點頭，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他們不是有通訊器嗎，非得到了才去請？抬頭看看，陸千流發現這地方好像是某個偏殿，平常應該是用來接待客人的。這個裝潢和布局，跟網上看到的圖片一模一樣……

在一個民族學會寫字記錄歷史之前的那個時期，通常容易被虛構和神化，而在微國的遠古神話中，人類是由三位天神將泥土、種子和水混合在了一起而誕生的。順帶一提，煥上教所敬的也是這三位神，煥上教內所講述的神話更豐富多樣，但都是這個神話的延伸。只是歷經千年的發展，煥上教的作風早就與此神話原本的內核相違背了。其實與宗教無關，“敬畏自然”是微國人的本能，所以植物在微國是很常見的，這種“常見”還延伸到了王宮。宮裏有很多植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神話裏所講述的是“三”位天神，而他們使用了“三”個物品來創造人類，微國的傳統文化中有很多地方都跟“3”這個數字相關。就像王宮，它其實不是一座宮殿，它是由三座宮殿和一個后花園組成的，由高高的圍墻圍起來的一片區域，全名叫“金蟾宮”。而金蟾宮內的其他三座宮殿也各有自己的名稱，比如陸千流現在所在的這座宮殿就叫“閱農羅”，據說在古語中有“泥土”的意思，目前為是大皇子所住的宮殿，在三座宮殿裏排第二。其他兩座宮殿也有著差不多的難記的名字，陸千流只過了一眼沒記住，他只記得二皇子和三公主住的那座有“清水”的意思，國王的那個是“種子”，其余的就沒什么印象了。

衛宣還沒回來，陸千流有點餓了。他又很不好意思地看向身旁的侍女小姐，低聲問道有沒有什么吃的可以給他。侍女在跟他說話前還是先行了禮，然后才回覆道剛才的湯還剩一些，現成的食物沒有，不過可以馬上給他做一份。陸千流一聽見她要開火做飯就立馬撤回了自己的請求，只說再來點剛才的湯就行了。真是的，衛宣到底去哪兒了……

衛宣知道，自己是不能穿著便服在這座宮殿裏亂晃的，所以他先去把衣服換了回來。不過他換的速度有點慢，可能是想到等會即將面對的事物，總想再延長點個人獨處的時間。衛宣嘆了口氣，從自己的房間裏出來，上了一層樓，先和一些士兵打了招呼，然后又上了一層樓。他來到了這座宮殿內一個較高的位置，走到這兒時他就放慢了腳步，看見了一些平常跟著他的手下，沖他們點了點頭，然后繼續往前走。這一片有些空曠，黑色的室內欄桿和白色石柱圍成圓圈下方是這座宮殿的大廳，大廳中央擺著石座盆栽，周圍的地磚上是暗橙色和土棕色組成的花紋。有一位女孩就趴在一處欄桿上，這座宮殿裏的所有士兵都是雙手背后貼著墻根站的筆直，只有她不一樣。她撐著手，低著頭，盯著下面的石座，穿著和其他人一樣的軍服，兩只手像是在撐著耳朵又像是在捂耳朵，而她身后半掩著的白門內正在持續不斷地傳出爭吵聲。藍念放下手撐著欄桿站直身，聽見衛宣走過來后就長長地嘆了口氣，若有似無地扶了一下自己的帽子。她的額前沒有碎發，帽子戴的比較低，眼睛大大的，耳朵后的垂發上染有兩撮深藍色的挑染。

衛宣朝那扇門看了一眼，走過來用與她剛才不同的姿勢趴在欄桿上，低聲問道:“還在吵呢？”

“你自己聽不就知道了。”藍念聳了聳肩。衛宣用一只手搓了搓臉，也沒嘆氣，只是繼續問道:“你有跟她說嗎？”

“我說了兩遍了，她現在忘了吧。”

“那這次又是因為什么？”

“扯了些宴會布置上的事情，再后面我就不想聽了。”

衛宣點了點頭，又揉了揉太陽穴，藍念從包裏掏出半盒煙，抖了半根出來遞給他。

衛宣推開煙盒:“我現在不想抽……”

藍念朝身后看了一眼:“可你不去勸架嗎？他們會吵一晚上的。”

“……那就來半根吧。”

衛宣點起煙，但是沒吸兩口就掐了，其實他是不太喜歡煙味的，但又有點上癮，嘗個味道就行了。衛宣嘆了口氣，把剩下的煙支遞給藍念拜托她扔掉后就認命似地轉身，又搖了搖頭:“遲早有一天要被折磨死……”

藍念苦笑了一下，忽然又想起什么:“哦對了，有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

衛宣推門的手停住:“什么事？”

“呃……二殿下那邊，來了位‘貴客’？”

“什么樣的貴客？”

藍念思索了一下，在嘴裏嚼了嚼用詞:“最年輕的那個？”

衛宣沒懂，藍念放輕語氣，眉毛輕挑，像是在忌諱什么，小心翼翼地不敢直說:“姜羊的大徒弟……？”

“地下軍團？！”衛宣嗤笑一聲，翻了個白眼:“只要沒扯到我們頭上，就什么都別管！本來就已經夠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