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顧嚴抬起頭，看向對面，齊思允卻已經低下了頭，仿佛剛才什么話也沒說過。

“沒什么，吃飯吧，吃完早點回去休息。你的腳不是還有傷。“齊思允沒再抬頭，也沒看他，一個人吃了起來。

“你是？生氣了？“氣氛瞬間降到冰點，顧嚴有點無措，不知道自己的玩笑是不是開過了頭，但是齊思允沒有明說，他又不能一直問，所以只能試探著再多問一句。

“沒，只是有點累了，快吃吧。“齊思允抬起頭用眼角掃了對面的顧嚴一眼，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

顧嚴只覺得一顆心猛的提了起來，此時腦海裏所有的腦細胞都集中在了眼睛上，他拼命想從齊思允的臉上看出點什么，奈何對面的人此時表情沈靜如水，沒有一絲波瀾，即使是剛才問出那句“所以呢，你們覺得這樣開玩笑很有意思“時也能夠面不改色，可是此時顧嚴就是沒辦法讓自己懸著的心回歸正位，別說吃飯了，現在就是山珍海味擺在面前他也吃不下，他和齊思允見面次數不多，除了第一次不熟悉時他調侃了她兩句，其余時候他確實不敢逾矩，更別說開玩笑了，剛才也是因為她竟然能猜中他牛奶過敏，所以就只是單純的想要逗逗她而已，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果，如果他知道齊思允會生氣，打死他也不會說那些沒用的，對面的齊思允肯定是想不到就這么一兩秒鐘的功夫，顧嚴已經腦補了這么多，等她再次抬起頭時，就看見顧嚴拿著筷子的手懸在半空，表情有些好笑。

“怎么了，不愛吃？要不我去換兩個菜？“說著就要站起來。

下一秒就被顧嚴拉住了手腕，“不，不是，剛才想起點事情而已。“他下意識的動作有點著急，齊思允被她拽的差點失去平衡，一個慣性又坐回到了椅子上，顧嚴趕緊松開了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是想再次為剛才的玩笑道歉，但是又不好明說，所以借著不小心拽了齊思允一把就索性再道一次歉。

“我真的沒生氣，就是不太習慣而已，菜都涼了，趕緊吃吧。“齊思允的聲音又恢覆到往常，嘆了口氣，臉上也不再像剛才一樣冷若冰霜。

所以，她聽懂了，他是再次為自己剛才的魯莽到了歉，顧嚴也沒再糾結，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下去，一頓飯下來，兩個人也沒再多說什么。只是覺得大學食堂的飯真的是難吃極了。

之前比賽的時候沒覺得受傷的右腳有多疼，這會兒從食堂往校門口走的路上，顧嚴就覺得右腳腳踝鉆心的疼，每走一步疼痛就加深一點，真真的是腳不敢沾地，這回怕不是已經腫了起來，感覺到他走路姿勢越來越不對勁，旁邊的齊思允停了下來，轉頭看著他問道“你是不是腳不舒服？”

“嗯，這會疼的有點厲害，沒事，一會我回家再噴點藥估計明天就沒事了！“顧嚴擠出了一絲笑容，裝作不在乎的樣子，頭上已經有細汗滲出。

“你這個表情可不像沒事的樣子，我看一下。”說著彎下腰便要去提他的褲腳，顧嚴躲閃不及，齊思允卻已經拉起了他的右腿褲腳，只見右腳腳踝此時已經腫了起來，微微的發著青色，齊思允伸手輕輕碰了一下，顧嚴下意識的抬起來往后躲了一小步，嘴上隨之而來“嘶”了一聲，她的手指微涼，這觸感直接從右腳腳踝直抵心臟，顧嚴感覺自己的耳朵都要燒著了，還好是晚上路燈昏暗，否則他這個樣子怕是無所遁形，齊思允不明所以還以為他疼的厲害，有點著急的開口：“你這腫的這么厲害，還是去醫院看一下吧，萬一傷到骨頭就不好了。你現在高三正是學業繁忙的時候，耽誤了課程就不好了。“說著齊思允已經站了起來，看到顧嚴還楞在那裏，還以為他疼傻了，就用胳膊碰了碰他的。

“哦，行，不過我還是先送你回家吧，然后我一個人去看看就行。”說著顧嚴就要攔車。

“那個顧總沒在家么，還是讓他帶你一塊去吧，你腳不方便，醫院裏跑上跑下的一個人不太行吧。”齊思允有點擔心的提醒道。

“我哥去外地出差了，這兩天家裏都沒人，我一個…..”

“還是我陪你去吧，上車。“沒等顧嚴說完，齊思允已經搶先一步打開了車門，招呼他坐進去。

上了車，顧嚴才問道：“你不是說晚上要早點回去么？”

“沒事，我弟弟今晚不回家，所以就不著急了。“她一邊說一邊還在看著他的腳踝。

“那…….謝謝你了。”顧嚴小聲的回覆了一句。

齊思允笑了笑沒說話，轉頭望向了窗外，一直忙忙碌碌，多久了，多久沒有仔細欣賞一下這個城市的夜色，此時空氣中微風拂過，吹在臉上感覺有點癢癢的，齊思允想起來，以前小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坐在爸爸開的車上，就這樣一個人靜靜看著窗外，往返于畫室和家裏，還記得那個時候她經常把爸爸當作模特，只可惜后來爸爸去世后就再也沒有人送她去畫室了，當時教她畫畫的老師對于她的退學無不遺憾，可是又能怎么樣呢，學油畫本來就是很貴的，林玉茹是不可能讓她繼續學下去的，雖然她也曾苦苦哀求過，但是最后也不得不放棄，只能一個人偷偷的躲在房間裏畫，一邊畫一邊哭，后來林玉茹離開了，她要負擔自己和齊思浩的生活，就徹底對畫畫死了心，如今繁忙的生活日覆一日，她有多久沒有拿起畫筆了，估計連自己也記不清了吧，就算拿起筆也只是畫畫簡單的素描。

不知不覺車子便開到了市三院，齊思允讓顧嚴等著自己去掛了急診，醫生看了一下腳踝腫脹的程度，安排先去拍片子，如果沒傷到骨頭，靜養一下就可以。因為是晚上，出片的時間要長一些，齊思允和顧嚴兩個人并排坐在長椅上等著出結果，此時顧嚴的電話響了起來，他順手接了起來，是丁莉：“小嚴，我聽你哥哥說今天你們學校籃球賽是吧，你哥哥出差了，你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現在到家了嗎？“

“媽，放心吧，我這么大人了，我能照顧好自己，我跟同學在外面吃飯呢，一會就回家了。“顧嚴有些不自在的說道。

齊思允和顧嚴坐的很近，所以話筒裏丁莉的聲音多少能聽到一點，顧嚴又寒暄了幾句才掛了電話。“那個是我媽，我哥出差了，有點不放心我。“顧嚴也不知道自己在解釋什么，就這樣開了口，說完又覺得有點唐突，就沒再繼續說下去。

“嗯，你畢竟還是個高中生，顧總又沒在家，阿姨擔心你很正常。”齊思允倒是覺得沒什么，雖然她沒見過丁莉，但是聽聲音就知道顧嚴的媽媽一定是個溫柔的女人，可是她卻只能從照片裏見到自己媽媽的樣子，連她的聲音都沒聽過。

“我這不是還有姐姐陪我么。沒什么可擔心的。”顧嚴轉過頭，說話的氣息正好撲在齊思允的耳邊，齊思允沒想到他會這么說，瞬間紅了臉，他說可以做她的弟弟，她以為多半也是玩笑，卻沒想到，他今天已經有意無意的提起了幾次，看來想回避是不行了。

“你認真的？“齊思允不確定的問了一句。

“你想反悔？“顧嚴不假思索的反問。

“不，不是，隨你。“齊思允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么，只能趕緊轉移視線，正好此時提醒可以拿片子了，于是趕緊站起來去取片。

醫生看了片子，并沒有傷到骨頭，叮囑了幾句又開了一些藥，齊思允便和顧嚴一起出了醫院。顧嚴堅持要把齊思允先送回家再回去，齊思允拗不過只能同意，下車后不放心又叮囑了幾句才離開，此時車上只剩顧嚴一個人，雖然今天輸了籃球賽，還扭了腳，怎么看都不算是美好的一天，可是莫名的顧嚴就是覺得心裏暖暖的，還有點小開心。

多年后顧嚴一個人在異國他鄉的時候還是會想起籃球賽那個夜晚，依然還會覺得心跳加速，或許那個時候對于齊思允來說他只是弟弟而已，可是對于顧嚴來說，他仿佛一夜之間就長成了真正的男人，想要為她遮風擋雨，想成為她身邊的那個人，想和她牽著手共赴繁華。可是他們還是在這川流不息的時光裏，錯過了好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