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朝末年,因隋帝楊廣無道,驕奢淫逸、窮兵黷武,又大舉征集民夫修建宮室、運(yùn)河以供其游玩享樂,以致民不聊生、哀鴻遍野,遂群雄并起討伐昏君,天下陷入紛飛戰(zhàn)火之中。?
太原留守、唐國公李淵亦乘勢而起,發(fā)動晉陽兵變,于長安稱帝,定國號為唐,改元武德。數(shù)年間,李唐先后敗薛舉、李軌、劉武周、宋金剛、竇建德、王世充、輔公祏等勢力,統(tǒng)一天下。
與其他地方的百姓相比,長安人無疑是幸運(yùn)的,因李唐勢大,長安人雖亦難免兵役,但戰(zhàn)火卻始終沒有蔓延到長安來,是以外面戰(zhàn)火紛飛時,長安百姓卻得享太平安樂。
武德六年,長安城外,春光正好,雖身處明媚陽光、鳥語花香之中,林若卻感覺到一陣陣徹骨的寒意,他臉色煞白、姿勢僵硬的盤坐在蒲團(tuán)之上,雖極力鎮(zhèn)定著,但握著纖薄瓷杯的手上卻濺的滿是酒水,可見心情并不平靜。
“怎么?林大才子怎么不說話了?”對面的白衣少年容貌秀美、聲音清脆、語氣明快,只是說的話卻不怎么動聽:“如果覺得我說的沒有道理,盡可指教,如果覺得我說的有理,何不爽快認(rèn)輸?這般扭扭捏捏不說話卻是為了哪樁?林公子要是輸不起,也不妨直言,我云某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人,那賭註……”
他勾唇一笑,輕蔑之色盡顯:“……我也不是非要不可,反正,也沒什么了不起的……不是嗎?”
林若抿著唇,目光有些茫然,周圍的讀書人雖多是在觀望,卻也有刻意不曾壓低聲音的“竊竊私語”傳來:“原來所謂才子,也不過如此,盛名之下其實(shí)難副啊!”
“嗤,這才子二字,怕是自封的吧?嘖嘖,輸?shù)目烧鎽K啊!平時一副目下無塵的模樣,還以為有多了不起,原來就一副好皮囊啊!”
“他要爽快認(rèn)輸了,我還高看他一眼,好歹算個男人,這磨磨唧唧的,算什么樣子?”
“他要真認(rèn)輸了,我等之間,便再沒有他的立足之地了,他哪裏舍得認(rèn)輸呢?”
“哈,說的好像不認(rèn)輸,就有臉和我等相交似的……”
“林兄你……還是認(rèn)輸吧!”
身前,是咄咄逼人的少年,身側(cè),是眾人的冷言冷語,身后,是友人遲疑的目光……明明是他最為熟悉、最是如魚得水的場合,如今卻陌生的讓他覺得可怕。
認(rèn)輸?
不,不,他不能認(rèn)輸!他不要認(rèn)輸!
認(rèn)輸了,他的人生還剩下什么?這十六年,他生活的重心就是彈琴、寫詩、讀書……沒了這些,他還是林若嗎?他還怎么活下去?
可是不認(rèn)輸,又能怎么樣?
他抬頭,一道道輕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利刃似得刺在他身上,他茫然四顧,恨不得縮成一團(tuán),恨不得捂臉狂奔,恨不得自己從未出現(xiàn)過在這個世上……
離他們不遠(yuǎn)不近的地方,一身胡服的青年大馬金刀的坐著,姿勢隨意卻不顯粗野,手中漫不經(jīng)意的把玩著一個酒杯,杯中酒已然空了,他也懶得再斟,只是頗有興味的看著這邊的鬧劇。
十六歲啊,真是大好年歲啊,自己十六歲的時候在做什么?娶了妻了,打了仗了……他自己也不過是二十多歲的青年,可和這些意氣之爭的少年們一比,竟忽然覺得自己滄桑了似得。
不過那伶牙俐齒的女孩兒,倒是蠻有趣的……
忽然他目光一凝,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忽然覺得那方才還羞憤欲絕的少年忽然像變了個人似得,雖然依舊一動不動,卻讓人覺得他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連坐姿都變得悅目起來。
然后他看見少年嘆了口氣,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竟搖頭失笑:“我說不過你。”
少年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甘,可那輕笑著的模樣,讓最看他不順眼的人都沒辦法覺得他是輸不起,而且少年的聲音是那般的動聽,純凈雋永,起落間似有余音繚繞,讓人忍不住就想聽他繼續(xù)說下去,一直說下去。
林若將酒杯放在案上,用帕子簡單擦了下手,漫不經(jīng)心問道:“云兄可是出身商家?”
云姓“少年”冷笑道:“怎么,辯不過我便開始挑剔出身了嗎?商家子又如何?林大才子你不是連商家子都不如嗎?更何況,商人又怎么樣,這世上若是……”
“云兄誤會了,”林若打斷他,語氣平靜:“我只是覺得,云兄這等人才,只有商家才教的出來。”
云姓少年勃然大怒:“你這是什么意思?才華比不過我,要靠謾罵來找回面子嗎?”
林若搖頭笑道:“我的確辯不過你,可是若說我才華不如你,我卻是不認(rèn)的。”
他抬手打斷云姓少年將要出口的搶白,道:“事實(shí)上我覺得,不僅是我,只怕天底下絕大多數(shù)的讀書人,都辯不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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