昶煦突然無意識地退了一步。
終于是、真正的、清醒了。
這幕,足夠給她狠狠地一擊。
漸漸地,她烏黑的眼睛浸滿了冰潔的淚水,而那兩張幸福的面孔在她渙散的視線裏一點(diǎn)點(diǎn)失焦,最后融成一個模糊的水圈。
像是美麗的水晶球,在那個幸福國度住著幸福的人兒。
終于,她愛過的那個男人,和另一個女人,結(jié)婚了。
而她,還要笑著祝福。
這大概是世界上最艱難的事情。
昶煦努力地整理著自己的情感,想要將那份難過壓到心底,可無論她如何努力,都是功歸一簣。那顆心,被裴恒緊緊的攥著,他扯一下就會動一下,而她,根本無法自控。
她輸了,退卻了,轉(zhuǎn)身了。
一路的跑,放肆的跑。
就在那顆心疼的要命的時(shí)候,一聲尖銳將她拉回現(xiàn)實(shí),隨后,她狼狽的跌倒在地,裸露在外的膝蓋狠狠地撞擊著凹凸不平的地板,拉出幾條與皮膚表面顏色不一致的痕跡,接著,是紅色渲染了傷痕,而她麻木的神經(jīng)終于有了些些知覺。
終于——
不用再竭盡全力的隱忍,打轉(zhuǎn)不停的淚水開始肆無忌憚地從眼眶流下。
真是一個完美的借口。
這條路偏僻,路燈的盲區(qū),急沖出來的女人使江冊嚇了一跳,緊急情況下,他控制住車頭往右偏,卻還是不能避免這樁意外。
急剎住車,他偏頭看了眼被他撞倒在地的女人,焦急地從三輪車上跳了下來,上前詢問:“你沒事吧?”
柔軟的長發(fā)遮住女人大半張臉,她兩手撐地,抖著肩膀,落在地面的淚水一滴接著一滴,融化了這座城的喧囂,安靜的只剩下她鈍重的抽泣聲。
這種撲面而來的感覺有些熟悉。
令江冊楞了半秒。
回神的時(shí)候,他慌亂開口:“我送你去醫(yī)院。”
伸過去的手,被女人輕輕一個抽手動作拒絕了,然后兩個輕顫的字音從底處涌了上來:“不用。”
“可是你……”
那被秀發(fā)遮擋住的臉突然曝露在冰涼的月光下,江冊話音戛然而止,楞了片刻:“昶、昶煦?”
昏暗下,昶煦認(rèn)出了這個喊她名字的男人,是那個每次都會送貨上門的快遞員,不由的皺了皺秀眉:“怎么是你?”
推開紅松木門,昶煦被江冊扶進(jìn)屋內(nèi)。
無數(shù)次地送快遞,卻是第一次這樣走進(jìn)她的領(lǐng)土。
不是斜余的視線,也不再簾窺壁聽。
而是,光明正大的、一步接著一步、堂堂正正的、走進(jìn)來。
這種感覺,有點(diǎn)像是小偷陰差陽錯進(jìn)了警局,成為一名人人歌頌的警察同志。
她的屋子和她的人一樣,內(nèi)斂的優(yōu)雅。
比想象的還要寬敞,客廳左邊是一張真皮沙發(fā),沙發(fā)下墊著淡灰色的地毯,地毯上摞了堆書,書裏夾著書簽,書簽上有她娟秀的字跡。
江冊橫掃了一圈她的領(lǐng)地,突然低頭,盯著他腳掌下木質(zhì)的地板。
低奢的紋路,讓他下意識踮起腳尖。
就像是這樣的木頭被他踩住都是一種玷污。
昶煦坐到地毯上,從一旁的柜子裏拿出一個醫(yī)藥箱,抬頭看了眼僵住的江冊,請求道:“可以幫我涂一下藥嗎?”
江冊倏地回頭,覆雜的看了昶煦一眼。
第一次感覺,和她的距離,會這樣的遠(yuǎn)。
好像隔著一億光年。
昶煦傷的是膝蓋,微微彎曲都會疼的厲害,只能直直的放在地面。
江冊跪坐在地毯上,小心翼翼的為她上著藥,動作輕柔,偶爾會吹一口氣,可能是怕弄疼她。
眼淚,突然涌出了眼眶。
記得那次,她把腳扭了,而裴恒也像江冊一樣給她上藥,輕輕的,柔柔的。
“你——”江冊有些無措她突如其來的淚水,“很疼嗎?”
昶煦搖頭,問他:“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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