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度夢見那片火焰，那片焚燒了整座城市，燒死無數人的火焰。
在夢中，他在大街上倉皇奔走，苦苦尋找著自己的兒子和孫女，驕傲冷峻的兒子，可愛伶俐的孫女。他們的面容，開始在老醫師的腦海中變淡著。對于老醫師來說，他們曾經是那樣熟悉。但歲月仿佛吸血鬼，不僅把他身上血液吸走了，還吸走了他的記憶，即使他在虛無中死命揮手，卻無論如何也抓不住那虛無縹緲的記憶。在夢里，一切宛如無形的幽靈，濃霧般地在他周圍飄蕩著。
他依舊苦苦尋覓著，約遜城中有一處巨大的街道，夢中亦是如此，人們習慣把這里叫做花柳街，他一直覺得這里是人類欲望的外在拓展，年輕時，他也曾在這里流連幾番，但從未做過對不起艾瑪祖母的事情。
艾瑪……對了，我為什么要來到這里？冥冥中，他就覺得艾瑪在這條街道旁的某一棟樓中。
他不禁嘶喊：“艾瑪，你出來啊！這里發生火災了！你在哪里啊？”老醫師顫顫巍巍地走進一處正在燃燒的樓中，去尋找她的孫女。面前的火焰像是猙獰魔鬼般對他咆哮，又如吞天巨蟒盤旋縱橫，他怕急了，但他依然沒有停下腳步，沒有什么能讓他停止去尋找自己的孫女。
火焰攀附在了身上，越往里面走，他就越是害怕，只覺得自己已經被火焰燒成了虛無。即使火焰纏身，他依舊沒有停下來，他知道艾瑪必然同他此時的心情一樣，也在害怕著，或許，自己可以在某個燃燒的角落找到她，但自己馬上就要死了，他已經看不見自己的身體了。
人死后就變成這樣嗎？他看著自己變成了一片灰色的霧氣，仿佛幽靈，他想起來走進這里之前，街道上也飄蕩著這樣的灰色霧氣，難道那些都是燒死的人類，或許他們看見過自己的孫女。
“你們見沒見過艾瑪？她是一個大眼睛的可愛姑娘！”老醫師站在火焰中，對著一片霧氣大喊。
“這里有很多大眼睛的可愛姑娘，你或許應該在晚上來。”灰霧中有人回答。
“不，他晚上也不應該來，他太老了，即使他很有錢，那些可愛姑娘也不會招待他的！”另一片灰霧說道。
“我猜你們已經死了，你們應該快點回家去找找你們的家人。”放在平時，老醫師見到這種輕薄放蕩的人，多半會繞道而行。這次，老醫師卻沒有怕他們，只感覺有些心痛。“你們的家人可能在焦急地找你們呢！”
“哈哈哈哈！這個老家伙怕是瘋了！”
“我們都沒有家的，沒有家的人才會呆在這里。”灰霧很是惆悵的解釋著。
“死就死吧。”另一片灰霧滿是不在乎地道。他在火焰中來回游蕩，漫無目的，撞到其他的灰霧后，然后同其他灰霧融合到一起。
“不行！”老醫師哀傷的說，“我還沒有找到我的孫女，我不能死。”他看見有其他灰霧向他撞來，趕緊跑到了大街上。
“艾瑪！”老醫師大叫。
“我保證！”老醫師又輕輕道，“艾瑪，我會找到你……”
……
“祖父！”熟悉地聲音從耳邊響起。
老醫師努力顫動著眼皮，睜開了一條縫隙，陽光從半開的窄窗射了進來。
“祖父！”他耳邊的聲音又在呼喚著他。
“艾瑪……”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被那個前些天喊著要吃雞腿的年輕人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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