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心月夫婦緊跟著下了樓，孫長永瞄了眼癱坐在沙發(fā)裏的廣建遠，朝林深擺手：“你也跟去看看，是死是活回來好告訴我。”禁忌的字眼讓廣建遠身軀一顫。林深一楞，隨即點頭去了。
廣建遠兩眼發(fā)直，等幢幢人影散去，抖著嗓子問：“阿陵他……”
孫長永把那沾了血的煙灰缸撿起來，放手裏掂量了會兒扔回桌上。
“你說話。”
孫長永點了根煙，慢條斯理地吞云吐霧。
“你他娘的吭一聲！!”
“大不了一死，有什么的。”
廣建遠一聽，眼睛像被生剜了似的撲上來，孫長永張口啐了他一臉：“你沖我發(fā)什么急？！沖我發(fā)什么急？！你剛才不就是想弄死他嗎？！這么重一塊玻璃缸，你朝你孫子腦袋上砸！！腦袋上！！你不是想殺了他是想干嘛？！啊？！廣建遠，也真虧得你，下手再重一點，不是當場要了他的命，就是顱內(nèi)大出血！你回頭要么落具尸體，要么守著個植物人！我看你到時候沖誰吼！！那可是腦袋！！知道嗎！腦袋！！”
“我、我當時…………我腦子一熱……我不知道……你不明白我當時多氣，他和男人搞在一起還振振有詞……我、我簡直……”
孫長永緩了會兒氣，欣賞夠了老冤家老淚縱橫的丑態(tài)，叼著煙譏笑道：“看你以后還有什么臉說我徒弟同性戀不要臉。”
“你是沒聽到他怎么頂撞我的，句句戳在我心窩子上啊……他做出這種荒唐事，以后傳出去了別人會怎么看我們廣家？！我們一家老小還抬得起頭來嗎？！”
“和男人？……荒唐！荒唐！和男人能生孩子嗎？！易文早早地走了，我就剩他這么一個孫子！他為廣家想過嗎？！斷了香火我到地底下怎么跟我爹媽、跟燕子交代？！”
孫長永靜靜聽著，隔一會吸一口香煙，直到廣建遠的哀鳴在煙霧中漸漸淡去。
“廣建遠，我年輕的時候挺欽佩你的。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那時真覺得你殺伐決斷說一不二，很有男子氣概，所以燕子選擇你，我輸?shù)眯姆诜？墒呛髞恚孜乃懒恕Ｎ野l(fā)現(xiàn)你的說一不二只是獨斷專橫，你的男子氣概成了□□主義。易文成了你一意孤行的犧牲品。我本以為，經(jīng)過喪子之痛，你會改變，但沒想到，你已經(jīng)爛到了骨子裏。”
“和男人處怎么了？和不女人不一樣嗎？孩子？代孕不就好了。是誰生的對你而言有差別嗎？反正你在乎的只是那娃娃身上有沒有淌著廣家的血，廣陵的另一半是胖是瘦是美是丑對你來說都無關緊要。就像當年易文的婚姻，只要滿足了你達成利益的必要條件，其余都可以將就甚至替換，所以你替易文選擇了婉婷。孩子？后代？不過是你的幌子罷了。你真正憤怒的是，廣陵忤逆了你，挑戰(zhàn)你的權威。”
“放屁！這種狗屁理由——”
“廣陵和易文不同，他不屈服于你。你統(tǒng)治這個家數(shù)十年，一直高高在上，說什么是什么，沒人敢反駁。但是現(xiàn)在廣陵跟你反了，你的自尊怎么受得了呢？廣陵和男人在一起，你面上掛不住，覺著多丟人啊，別人肯定會嘲諷你：‘瞧，你孫子是同性戀，怎么教養(yǎng)的？’你想想都覺得怒火中燒。”
“全他娘放屁！廣陵是我唯一的血脈，沒人比我更盼著廣陵好！孫長永你別嘴上沒把門，以為仗著我們幾十年交情就能胡說八道！”
“哼，我胡說？那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的作的孽？！易文怎么死的？！被你逼死的！他當初那么低聲下氣地求你，你態(tài)度可曾軟過一分？！他是誰？！你兒子！你和燕子的兒子！！擱別人家，會這么對自己兒子？別說不會拿他的婚姻當自己事業(yè)的籌碼，就是因此傾家蕩產(chǎn)也不會埋怨半分！你呢？！你干的什么事兒？！你！你被金錢蝕了心！為了保住那幾個臭錢，葬送了自己兒子的一生！”
“退一萬步說，當年形勢當真危急到除了商業(yè)聯(lián)姻無路可走嗎？！你只是自私地選擇了最快最省心的方法，不光害了自己惟一的兒子，還害了別人的女兒！因為你的□□□□，一段婚姻兩條人命，還搭上了廣陵的前半輩子！現(xiàn)在死性不改，非要再毀了廣陵的后半輩子、非要他死在你面前你才甘心嗎？！”
“十五年！十五年！！這十五年你改變過一分嗎？每每想起被自己害死的兒子兒媳愧疚嗎？！沒法跟燕子交代？我倒想問問，你到了九泉之下，打算怎么個交代法！！就說，我害死了你的兒子！如今又逼死了你的孫子！咱們一家倒是在陰曹地府團聚了！你高興嗎？！！高興嗎？！！！”
“閉嘴————！！！！”廣建遠目眥欲裂，竭聲嘶吼。
“做做得，說就說不得么？！！廣建遠，照鏡子看看自己這副被戳到痛腳的模樣！別把自己標榜得多高尚多為這個家著想，說到底你不過就是為了一己私欲！死犟著不承認有意思嗎？非要不見棺材不掉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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