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總是輕易沒了食欲,正午暑熱蒸人,戴娭毑做了涼茶涼面,三個人沒吃多少。許哲聲在地上鋪上墊子涼席,就拉著宣韶在中庭綠藤架下睡了。鳴蟄之聲響在耳畔,宣韶竟不覺得這樣很吵。他從未這樣席地而睡過,綠蔭下清涼從地上沁入身體,如臥冰眠霜。
鈴聲驟響,許哲聲迷迷糊糊爬起來接通。殷莞在電話裏興奮大喊:“考完了考完了!”
宣韶被許哲聲的手輕輕掩住耳朵,并沒聽到什么聲音,但那觸感還是讓他頓時清醒了。
“一起去吃飯吧。”許哲聲笑道,“康瑤考完了,大手筆請我們吃烤肉?!?
高考前考生常言考完一定要倒頭大睡個天昏地暗的,然而事實就是,考完哪有誰真的睡了,全都興奮地熬夜到處玩。
殷莞這幾天一直沒閑著,天天熬湯給康瑤喝,陪她上下考場,現在穿著紅衣服癱在座位上倒是比康瑤還累。
見他們來,康瑤翻著滋滋作響的烤肉打了個招呼:“喲,我先解放了?!?
她微微挽起垂下的頭發,仔細撒了孜然粉放到殷莞盤裏,笑著撫摸她,“快吃啦,這些天辛苦你了?!?
殷莞半死不活地爬起來,伸手把頭發扎了起來。
淡淡的亮光閃過,宣韶瞇眼,終于看清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枚閃著亮光的耳飾,和康瑤左耳上的正是一對。
月光落在不夜城裏,湘江風光帶的燈光映徹漆黑的河面,他靠在河岸邊的石柱上,低頭便是金色的河水,游船從河中而過,仿佛游開了如火的夏夜。
“如今你也算是得償所愿了。”許哲聲淡淡看著康瑤。
“是嗎?”康瑤笑著吐出一口煙,淡淡火光在她指中燃著,“我總是沒有實感?!?
“你在擔心什么,他們還想找你回去?”許哲聲皺眉。
“不不不?!笨惮帗u頭,她溫柔的目光落在睡著在椅子上的殷莞身上,低低說:“我擔心殷莞,我怕她做傻事。”
“確實。”許哲聲想了想,挑唇笑了笑,“她真喜歡你。”
“我就是怕她的這種喜歡?!笨惮幰粫r間顯得很冷,暑熱落在她眼眸,她靜靜抽著煙說:“喜歡本就是讓我們害怕的東西,你難道不是么?”
“……誰知道呢?!痹S哲聲聳肩。
身后傳來腳步聲,宣韶抱著水跌跌撞撞走過來。這個醉鬼臉紅紅的,吧唧一下黏在了欄桿上。
“我們走嘛走嘛?”他像是撒嬌一般問道。
“才八點,你急什么?!痹S哲聲淡淡看他。
“我要回去和你睡覺?!毙乜邶X倒是很清晰。
“哎喲~”康瑤忍不住笑了,她按滅了煙,伸了個懶腰說道:“吶,那我先和殷莞回去了。”她頓了頓,曖昧地笑道:“註意身體?!?
“我註意你個頭?!痹S哲聲無語道,“未成年法你餵狗了?”
話是這么說,欲望誰還沒有了。只可惜宣韶喝醉了就是個傻的,一點兒也不解風情地邊走邊大聲背各種公式,把戴娭毑樂瘋了。給宣韶擦了身子自己再洗完澡出來這人還換了種折騰法,他站在窗前彈空氣鋼琴,還時不時發表一些看法。
許哲聲有些無語,扯著他的手腕把他拉進來,以防周圍鄰居來罵架。
“‘如在瑞士琉森湖那月光閃耀的湖面上,一只搖蕩的小舟一樣’……打破了奏鳴曲套曲常用的模式,以持續的柔板代替了快板……”宣韶還在喃喃念。(《月光》)
“嘖,吵死了?!痹S哲聲捂住他的嘴:“學院派的理論,不許說?!?
宣韶眼神委屈地看著他,輕輕掙扎了一下沒掙開,又放棄了一般靜靜看著他。就在許哲聲認為他終于安分的時候,他突然覺得掌心微微一涼,原來是宣韶輕輕伸舌舔了舔自己捂在他嘴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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