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那一年章一斌, 也就是當年的章小兵正好十五歲。

按理說十五、六歲的孩子正是無憂無慮大好青春，每天樂呵呵的合不上嘴才對，不過這都是成年人的狹隘思想, 真正十五、六的少男那煩心事可多老了去了。

不是有那么一句話嘛：十五少年之煩惱呀！

不同于城市裏十五、六的少男，煩心游戲、煩心追星、煩心名牌、煩心零用錢、煩心早戀, 章小兵煩心的問題更加現實，肚子肚子吃不飽還是其次, 最鬧心的是書還不能再繼續往下讀了。

讀書需要花錢，要是萬一以后真的考大學那就更要花錢了。可是章家最缺的是什么，那還不就是錢嗎？

按照章家爹娘的想法, 反正二小子也十五了, 正好跟著他哥一起去外面打工, 打工掙到錢一來可以解決自己的溫飽, 二來也可以補貼家用。

爹娘打算的挺好，可是架不住章小兵自己不愿意。

和自家大字都不識幾個的爹娘不同，章小兵向來認為只有知識才能改變命運, 再加上他平時學習成績好一直都穩坐學校年級第一的寶座, 中考還考上了縣裏面最好的公立高中。所以他想讀書、要讀書, 想到縣裏去讀高中，甚至想去江城讀大學。

為了讀書的事情章小兵沒少和爹娘吵架拌嘴。就連長大后不再和他搶紅薯打架的哥哥章大兵都時不時過來勸他。

“小兵啊，不是爹娘不讓你讀書，還不是因為咱家窮嗎？再說打工也沒有什么不好的，你看村頭李狗蛋家，在家的時候就是個撈欠，這不才出去打工幾年連婆娘都娶上了。其實要我看呀, 讀不讀書真無所謂，關鍵是得能掙錢！”

章大兵越說章小兵就越看不上他, 覺得他是榆木腦袋鼠目寸光。

鬧騰來鬧騰去，直到距離縣高中開學前半個月才有了轉機。

八月上旬的時候村裏面來了張生面孔，是李狗蛋家的那個嫁到包家莊的念念兒，也不知怎么地就看上章家的大小子，拉著章小兵娘的手說什么都要給他家大小子保纖拉媒。

李狗蛋家念念兒給章大兵說的閨女是包家莊數一數二大戶家的閨女，包春花。包春花當年二十二，比章大兵大整整四歲。因為包家就包春花一個女兒，一直以來包家父母都想給閨女找個上門女婿，卻左找找不到右找還是找不到，生生把自家水靈靈的丫頭拖成了老姑娘。

這一次包家見李家念念兒回娘家，就特意托她給自家閨女說媒，男方家裏有沒有錢沒關系，關鍵是人好、老實、本分，愿意到包家當上門女婿。

開始的時候章小兵爹還老大不愿意，覺得自己家好不容易養大的兒子怎么的也不能給別人家去做上門女婿。

后來也不知道怎么的，章大兵找他爹聊了好幾個小時，他爹抽著旱煙桿坐在家門檻整整一宿，最終反倒是同意了這門婚事。

也正是因為如此章大兵“嫁”到了包家，章小兵破格升為章家唯一的兒子，改名章一兵，日后他又自己給自己改名為章一斌。

同時又因為章家的兒子只剩下一個，章一斌想要繼續讀書的愿望反而順理成章的得到爹娘的支持。這一回章家爹媽豁出去了，決定哪怕是砸鍋賣鐵也絕對不能再讓自家兒子跟了別人家姓。

只不過章一斌的內心裏面并不感謝自己的爹自己的娘，甚至是為了讓弟弟讀書犧牲掉自己的哥哥，他感謝的人只有一個，就是那個關鍵時刻雪中送炭的嫂子包春花。要不是嫂子的及時出現，他覺得自己的命運必然是一片黑暗。

直到很多年之后章一斌都清晰的記得自己第一次看見嫂子包春花時候的畫面，善良、溫柔、美麗、大方……仿佛將世界上所有的美好詞語來形容她都不夠。

在章一斌的眼中包春花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無瑕的女神。他甚至開始嫉妒自己的哥哥，不明白為什么像哥哥那樣一無所長的粗糙山裏漢居然能娶到嫂子這樣完美的女人。

他無數次的幻想過，當初和包春花結婚的那個男人不是自己的哥哥而是自己。

也正是從那一年起，少年章一斌的心底住進了一個女人，也埋入了一絲惆悵。

同時促使他在日后的三年裏瘋狂學習，最終考入遠離家鄉、遠離他所熟悉的親人的江城讀大學。

只不過章一斌怎么也沒有想到，遠離了當初那些他厭煩的人，日子反倒是變得愈發煎熬起來。心底好像長了一叢草，發瘋般的思念，來來回回只有那一個人——包春花。

章一斌是學霸，但凡是學霸的腦子就沒有不夠用的。思來想去最后他終于得出一個結論，他戀愛了，愛上的不是別人，正是大他整整七歲的嫂子包春花。

意識到這個事實的時候章一斌不是沒有過害怕、沒有過猶豫、沒有過糾結。但是害怕、猶豫、糾結能有什么用，愛了就是愛了，這是怎么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為了了斷自己對嫂子包春花的心思，章一斌選擇逃避，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拒絕回家。只要不回家的話自然就不會和包春花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