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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1 / 3）

第43章

燕太子這是人之將死、人也瘋了,皇帝那時(shí)如此作想，當(dāng)燕太子是在說胡話，并不認(rèn)真計(jì)較,只冷笑一聲。

“朕是天下之主,只會(huì)俯瞰蒼生,不會(huì)將任何人視作明珠捧在掌心，將來若有皇后,也不過是用她來替朕生兒育女、打理后宮，男女之情,那是天下間最無用的東西，朕沒有你那等憐香惜玉的心思。”

明明是他言辭中在譏諷燕太子，可燕太子神色間卻沒有絲毫被刺痛的卑辱，反看他的眼神漸漸浮起悲憫，似在可憐他，也似在憐憫一個(gè)遙在遠(yuǎn)方又在心尖上的人。

“陛下若是如此想，那陛下或許將是天下最可笑不幸之人，這一世到死所曾擁有的不過是指間流沙,真正的孤家寡人，可憐,可憐。”

皇帝那時(shí)雖對燕太子所言不悅，卻也未深想,只當(dāng)燕太子是在臨死前發(fā)癲,胡言亂語地詛咒他罷了。

當(dāng)時(shí)未放在心上的話,如今想來，依然似是神神叨叨的胡話,只是在今夜震驚茫然的心緒滿溢心頭時(shí)，那些話似也被云遮霧繞起來,有幾分不似是國破家亡的怨恨詛咒，而似是燕太子對他的判語。

夜色中，皇帝已走到幽蘭軒外。遠(yuǎn)處宮殿連綿燈火煌煌，如天上宮闕落在人間，而此地偏僻，唯一盞懸在門前的風(fēng)燈幽映著石階樹影。

已是晚夏，唧唧蟲鳴燥著暑熱時(shí)又催秋意。風(fēng)中有塤聲傳來，涼得似水，直漫浸到人骨子裏。

上元夜時(shí)這塤聲蘊(yùn)著暮氣沈沈的死氣，哀凄無限。當(dāng)時(shí)皇帝以為她是在自傷身世，如今想來，她不是在自憐，而是在思念燕太子。

若放在從前，皇帝思及此事，必是怒恨填膺，可因今夜那匪夷所思的驚人猜想，他此時(shí)心境覆雜難辨，不知是怒恨居多，還是驚疑更甚。

她是以燕太子妃姜煙雨的身份，思念至愛——燕昭文太子慕言？

還是，以清河公主慕煙的身份，思念她的“手足”，她的至親？

不令宮人通傳，皇帝默默走進(jìn)幽蘭軒中，停步在幾叢青竹幽影后，見她正倚坐在廊欄處，垂眸吹塤。

淡朦月色拂落在她眉眼處，似霜似雪，她的塤聲亦似冷浸在霜雪中。不似上元那夜她塤聲悲切，似因心死，此刻她塤聲中連悲意也無，如此卻似比悲曲更冷，徹骨的冰涼與無望。

心已死了，留下了只是一縷孤魂罷了。

她未吹完一曲，許是無力，許是不必再吹，行尸走肉般的余生一眼望得到頭，如這塤曲沒有始終。

她垂下手，將塤擱在膝上，倚靠著欄桿微微抬首，似在望夜空中的彎月。風(fēng)起時(shí)花枝樹影婆娑，也搖動(dòng)得她眸底落映的月光微微閃爍，她似想起了什么，雙手交叉抬起如翼，落影在墻上的花樹影裏，似是一只在花樹中翩躚的鳥兒。

可是墻上花樹影繁亂交錯(cuò)如樊籠，鳥兒輕輕振翅幾下后，就似意識(shí)到了自己的困境，不做希冀，不做掙扎，默默地垂下了翅膀，緩緩地落下，終落入深不可見的陰影中。

她垂下眼簾，手臂亦靜靜地垂在身側(cè)，夏夜月色落她身畔如是殘雪，鳥兒安靜地死在雪地裏。

他第一次見她時(shí)，她在哭泣，此后作為御前宮女在他身邊時(shí)，她也似是弱不禁風(fēng)，極易受到驚嚇，常是雙眸泛紅，好幾次對著他淚眸瀅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