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霖十分清楚, 接下來舒見林說的話一定不是他想聽的，他應該現在立刻開門離開。

可不知為何，他腳底就像是灌鉛了一樣, 一步都挪不動。

傅星霖一點點收回了握在門把手上的右手, 轉過了身沈默地看著坐在椅子裏的舒見林。

“你想說什么？”

舒見林看著他淡淡地笑了一下，緩聲道：“小南跟我說了，你很介意我跟他頻繁聯系。我猜，你真正介意的, 應該是我跟他那一段過去。”

傅星霖抿緊了嘴唇。

舒見林眉角微動，神情始終都是淡淡的：“你應該知道小南這個人，他不是什么……忠于感情的人。他很隨性, 很註重享受。說好聽的他這叫風流恣意, 其實就是自私。他是個極端的利己主義者。所以即使你今天防得住我，也不見得能防得住他身邊的所有人。說一千道一萬，真正問題的核心在小南身上。你應該找他，而不是找我。”

“這不是你一個外人需要操心的。”傅星霖冷聲道，“管好你自己就行。”

這次舒見林沈默了好一會兒，然后才緩緩笑開：“其實小南本質上并不是一個壞人，他只是……只是被慣壞了。我跟他的事兒我想你也知道一些，說實話, 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小南并不像現在這樣。他會像現在這樣不把感情當回事兒, 不管你愿不愿意聽, 或者說愿不愿意相信, 這確實跟我有著脫不開的干系。”

傅星霖垂在身側的雙手一點點緊握成拳。

舒見林的目光投在屋內的綠植上，目光微微有些發直, 神情也帶著淡淡的失落。

“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或者說最后悔的事兒應該就是當初跟小南分開。那時候我太小了, 太驕傲了，總覺得失去了他我依然可以活得精彩。可直到現在我才知道我失去的究竟是什么。”舒見林深吸一口氣，“我知道，小南一直以為我當初跟他分開是因為我有了別人，或者說……我為了攀高枝把他拋棄了，所以他才恨了我那么多年。但其實……我從來沒做過那些事，也沒有一天忘記過他。只不過這些，他并不知道。”

傅星霖的下頜線一瞬緊繃，在這一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舒見林對于崔湛南來說意義有多特殊他是清楚的，這也是為什么他會如此介意舒見林的存在。但一直以來他都覺得他們覆合的可能性不高。因為曾經舒見林傷害過崔湛南，而崔湛南又是那么驕傲的人，根本不可能允許自己忘記曾經的屈辱去重新和舒見林在一起。所以即使他心中介意，卻并不擔心這對老情人能夠真的舊情覆燃。因為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障礙太多了。

可現在……

所有阻攔他們在一起的障礙原來是根本不存在的。那么，他還有自信說崔湛南不會為了舒見林浪子回頭嗎？他沒有信心……

傅星霖挺直了脊背，暗沈的雙眼一瞬不瞬地看著黯然神傷的舒見林，聲音冷得快要掉冰碴：“看來，你不打算死心。”

舒見林抬眼看他，原本眼中殘留的幾絲溫和此刻也已經消失殆盡。

“小南是被我掰彎的，第一次跟男人上床也是我，他變成現在這樣也是因為我。我跟他的羈絆這樣深，是不可能斷得掉的。我們兩個，早晚有一天還是會在一起。我不是在挑釁你，也不是在激怒你，我只是在跟你闡明一個我們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實。以前我太自卑太敏感了，我覺得我配不上他，所以才錯過了一個這么好的人。但現在不會了，對于小南，我不會再放手。”舒見林從椅子裏站起身，直直地看著傅星霖，聲線沈穩，“你放心，在你和小南在一起期間我不會做什么，我會等到你們分手之后。反正這么久我都已經等了，也不差這幾天了。小朋友，我勸你不要在小南身上浪費太多精力，他這輩子，除了我應該不會再愛上誰了。所以，你不如趁著自己年輕得他喜歡，多從他身上撈點兒錢，也不至于白費了自己這段時光。”

舒見林的語氣冷淡又傲慢。他似乎篤定了傅星霖和崔湛南不會長久，甚至認定了自己和崔湛南早晚還會走到一起去。他勸傅星霖看開點兒的語氣簡直與顧桁如出一轍，這讓傅星霖覺得無比刺耳。

憤怒與嫉妒快要燒毀了他的理智，有一團邪氣在他的四肢百骸中瘋狂流竄。他死死地盯著舒見林，寒聲道：“你做夢去吧！”

跟舒見林第一次單獨的見面，最后的收場不太愉快。這個結果既在傅星霖的意料之內，但又在他的意料之外。

離開電視臺后傅星霖站在公交站牌發呆了很久。可這么長的時間裏他的大腦始終是一片空白。他似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表面上看起來完好無損，但他知道，內心裏早就已經千瘡百孔了。

傅星霖從衣服口袋裏拿出手機，翻開和崔湛南的聊天界面。他的手指懸在對話框上很久，終究是一個字兒都沒有打出來，最后還是關上了。

***

跟傅星霖的冷戰能夠持續半個多月是崔湛南沒想到的。以前兩人又不是沒吵過架鬧過矛盾，但沒有哪一回別勁兒是超過三天的。這一回時間這么長……

按常理來說崔湛南應該早就自動自覺認定兩人完蛋了，并歡天喜地地開啟第二春。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過不去這個坎兒，平時只要工作時間之外腦子空下來了就會不由自主想起那個臭小子。

他對開啟一段新戀情一點兒興趣也沒有，他只想趕快解決掉和傅星霖之間的問題。崔湛南覺得自己就像是走進死胡同了一樣，開始在傅星霖這件事上鉆起了牛角尖。就好像不把跟傅星霖之間這點破事兒捋明白了他就活不舒坦了似的。

實話實說，他其實是想傅星霖了。兩人從在一起之后還從沒有這么長時間沒見過面，說不想那是假的。

崔湛南也不知道這回傅星霖怎么能這么拗。他記得以前傅星霖也不是這樣兒的。這小子要多高冷有多高冷，簡直就是現實版的高嶺之花。崔湛南就喜歡他對他不屑一顧那勁兒，可有味兒了，讓他心癢癢的。可現在……

也不是說傅星霖變得在意他了不好，他只是覺得很挫敗。他是想對傅星霖好的，卻好像總是讓他感到不安，害他變成了現在這樣兒。原本很有情趣的吃醋變成了無理取鬧，這完全就是在消耗兩人之間的感情，像個無底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