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感覺耳朵裏有東西堵塞？或者是其他不適的癥狀。”

路曼將這句話敲在手機上，言景旸看過后安靜了幾秒，慢慢地說：“那天確實有感覺耳朵不太舒服，像是有棉球塞在耳朵裏。我那時以為不會有太大的問題，所以沒有跟醫(yī)生講。”

路曼側(cè)頭看著他，握著他手的力道不自覺加重了一些，原來他那時候耳朵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問題了，他什么都不說，她竟然也就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異常。

“再者，”言景旸頓了一下，聲音放輕，“在那之前我就有耳鳴的癥狀，所以爆炸之后，耳朵偶爾出現(xiàn)耳鳴，我沒有在意。”

怎么會？路曼蹙了蹙眉，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醫(yī)生又問以前何時開始耳鳴，頻率如何。

“從今年年初吧，”言景旸像是陷入回憶裏，眼神裏流露出一絲失落的情緒，“那段時間我常常喝酒，每次喝完都會耳鳴一陣。”

路曼張了張嘴，卻發(fā)覺自己一句話都講不出來。

劉醫(yī)生為他把了脈、檢查口腔，慢慢補充剛剛的記錄：“言某，男，二十八歲，先因酗酒出現(xiàn)耳鳴，后因爆炸時靠近震源，不慎震傷雙耳，當(dāng)即感覺如棉花堵塞，繼而耳鳴，一月后漸至耳聾。診察患者年輕體壯，發(fā)育、營養(yǎng)俱良，舌苔正常。此足少陽經(jīng)脈閉阻之故，因足少陽經(jīng)脈由眼外眥向上至顳部，向下至耳后，沿頸至肩，今巨音震動，損傷足少陽經(jīng)脈，是致耳道瘀阻，清竅不利。治宜和解少陽樞機，活血化瘀通絡(luò)以開清竅。”

“你們不是本地人吧？”劉醫(yī)生一邊開藥方一邊問，“是在這裏治療，還是我只把藥方開好，你們回去拿藥喝藥？”

路曼想了想問：“中藥大約需要喝多久？”

“看他恢覆的狀況，”醫(yī)生說：“最樂觀的情況也要三個療程。”

他開完藥方后遞給她，路曼接過，看到藥方上面列了十一味中藥，她只聽過裏頭的五味子、生姜和甘草，她抬起頭來，微微笑道：“謝謝您，我們先在這邊住一陣，等聽力恢覆得差不多，我們再回去。”

兩人拿了中藥，回到大叔家裏。

吃完午飯，路曼為他煎藥，藥煎好后沏出藥汁，滿滿的一碗黑色湯藥。

“真的要喝嗎？”言景旸不由蹙了蹙眉。

路曼沒回答他，直截了當(dāng)?shù)貙⑼胙胤诺剿爝叄跃皶D皺著眉頭，接過碗，再次用可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卻被她惡狠狠地瞪著。他呼出一口氣，而后氣也不喘地將中藥以喝酒的方式干掉了。

見他喝完，路曼將剝好的糖塞進他嘴裏，動作流暢熟練。

言景旸：“……”

其實他最近越來越覺得她很有做媽媽的潛質(zhì)。

小柴胡湯喝過三劑，他的耳鳴有所減輕，醫(yī)生修改了藥方，又服三劑，耳鳴聲音減低，時鳴時止，耳道堵塞感漸漸消失，只是耳聾重聽還跟以前一樣。

二診后，兩個人告別了那對好心的夫婦，回到了a市。言景旸派人給他們送過去許多件實用的電器，尤其是空調(diào)。

三診時，藥方裏減少了磁石、五味子的量，加了血竭跟蘇木，并加了柴胡量，又服3劑。四診時，言景旸的耳鳴已經(jīng)基本停止，耳聾重聽的癥狀也有所減輕，五診之后耳聾重聽大為好轉(zhuǎn)，有人跟他面對面講話，他基本能聽見。

這時路曼已經(jīng)開學(xué)，一有空就會過來陪他，跟他說很多很多的話，他有時候怕突然又聽不到，會連一句話都吝嗇，只想聽她的聲音。

方以珩為此特意帶過來一本書，讓路曼念給他聽，說這書能夠活血化瘀。路曼一開始哪裏會信這種鬼話，直到念到她熟悉的一則內(nèi)涵小段子，才明白過來方以珩的用意。

“sin對cos說，今晚我們是tan還是cot……咳，”路曼淡定地翻到下一頁，看了幾秒后合上書，很嚴(yán)肅地問他：“你這么正經(jīng)的人怎么會跟方以珩成為朋友的？”

被夸正經(jīng)的人并沒有多高興，“可能我們優(yōu)勢互補。”

他想了想，遲疑地問：“我很正經(jīng)嗎？我還以為我對你挺有吸引力的。”

“……”這是什么邏輯。

路曼想回避這個問題，站起身準(zhǔn)備煎藥，突然想起現(xiàn)在已經(jīng)停藥了，他們把劉醫(yī)生請到了a市，他會每天過來為言景旸針灸一次，便說：“今天是不是該針灸了？”

言景旸立刻閉了嘴，像是因為老實聽話而被人欺負的小孩，看著她的眼神別提多委屈了。好在路曼對此見怪不怪，干脆無視他。

又過了整整兩個月，言景旸的左耳聽力恢覆，右耳卻有弱聽的癥狀。

醫(yī)生的建議是就此停止治療，現(xiàn)在這種情況，最多上了年紀(jì)后，右耳會再次聽不到，不過之后的很多年裏，他的聽力會一直很穩(wěn)定，不會有什么大問題。

路曼本想繼續(xù)堅持，還是言景旸的一句話說服了她。

那天兩個人坐在別墅陽臺上曬太陽，言景旸最近適應(yīng)了這般慢節(jié)奏的悠然自得的生活，一臉享受地枕在她腿上。

路曼輕輕哼著一首情歌，他卻忽然伸出食指按在她唇上，“曼曼，對我的左耳說一句情話，好不好？”

路曼不肯，就要推他起來自己逃開，他及時摟住她的腰，臉上的表情溫柔到無以覆加。

他說：“我的左耳唯一的用處，便是聽你說甜言蜜語。”

路曼楞了一下，她想起他們剛剛結(jié)婚的時候，她曾告訴他：左耳感性，右耳理性。所以我要睡在你左側(cè)，這樣有什么請求，即使只是隨便說說都很容易讓你答應(yīng)。

這段時間他因為接受治療的緣故，整個人瘦了不少，兩個人接吻時，她會隱隱覺得他口腔裏有一種揮之不去的中藥味，苦的，又像是甜的。

不過她知道，這段日子，他太辛苦了。

“那好吧，”路曼妥協(xié)，下巴擱上他左肩，湊到他耳邊輕聲說：“ti amo。”

她以前學(xué)過一段意大利語，唯一記得的兩句，除了晚安，便是這句——我愛你。那時候她將晚安的意大利語講給他聽，因為發(fā)音不準(zhǔn)被他調(diào)笑：“波恩那腦袋？”

所以，她之后再也沒有在他面前講過意大利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