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初雪在夢中聽見一片駝鈴聲。
夢中仿若置身驚濤深處,他沖著她喊著什么話,恍惚間被他僅僅摟在懷中,身體深處的疼痛抵消了他的體溫,只有他腹部滲出的血染在她身上有一絲暖意。她輾轉呻吟,每次因為驚痛睜開眼總能看到他眼中的疼惜。
仿佛他在用酒為她擦洗身體;仿佛他用氈毯將她裹緊靠在火邊取暖;仿佛他帶著她身體中的一部分離開,只留下他堅強背影后面一串血跡。
他搖醒她,說他們必須上路了,問她能不能堅持。她記得自己點了頭,隨即又失去意識。
她在他懷中沖風冒雪,在他懷中風餐露宿,在他懷中醒來又昏迷。
她以為這一切都是夢,卻記不起駝鈴的起點是在哪裏。
怔了一會兒,慢慢回神,才察覺出身下是鋪著波斯長毛毯的地面,行動時仍會有微微滑動,卻是因為地面柔軟,她能清晰判斷出這不是在駱駝背上。那夢中的駝鈴聲卻又從哪裏來?
空氣干燥而寒冷,每次呼吸鼻子都又痛又冷,但這點不適對于她來說卻別有意義。葉初雪摸了摸鼻子,躺在長毛毯上,心頭微微一松,看來不是夢,看來還沒死成。
外面傳來人聲。葉初雪屏息細聽,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天氣這么冷,她又折騰成這樣,能留到這個時候已經很不容易了。怎么不好好保養,把女人帶到戰場上做什么?”
葉初雪知道這是在說自己,卻聽不懂前半句的意思,正在詫異,聽見了平宗的聲音,登時鼻頭一酸。“女人上戰場這種事情別人都能說,你有什么可說的?你自己不就帶兵嗎?”
他的聲音發虛,顯然是因為傷勢未愈身體虛弱,但只要聽見他說話,知道他還活著就好。她心頭蕩悠悠地一緊,隨即松了下來,撐著長毛氍毹想要起身,身體一動才發現全身酸軟無力,竟然連坐起來都不能。
07 外面那女人與平宗針鋒相對:“我帶的是兵,又不是胎。當年我懷著阿延的時候連騎駱駝都小心翼翼,哪兒還有騎馬狂奔舉刀殺人的時候。阿兄,你真是太大意了。”
葉初雪怔了怔,這回算是聽懂了她話中的意思。心裏猛地一痛,耳中嗡嗡作響。在石屋中,平宗最后對她說的話,她始終聽不見聲音,一直到此時,那聲音才仿佛追趕了上來,鉆進她的耳中:“葉初雪,你是不是,是不是懷了孩子?”
葉初雪猛地一驚,失控地“啊”了一聲,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下子坐了起來。隨即一陣頭暈目眩,兩眼發黑,幾乎又要摔回去。有人聽見動靜沖了進來,及時將她接住。
葉初雪以為來的是平宗,掛心他的傷勢,不肯將身體交過去,一味推拒:“小心你的傷!”觸手處卻是溫軟的女人身體。
只聽身后的人笑道:“你放心,他的傷死不了。”
葉初雪初聞一驚,愕然轉頭,才發現扶著自己的是個年輕女子。看上去比自己大個三四歲,眉目輪廓與平宗有些像,都是高鼻深目、輪廓深刻,只是這樣的面相在女人身上就顯得過于硬朗了些。這女子皮膚白的耀目,笑容爽朗而明亮,身上有一股干練而明快的氣質。
葉初雪細細想了一下,試探地問:“你是……長樂郡主?”
那女子愕然一楞,隨即笑了起來愕,抬頭望著帳子入口的地方駭笑道:“你跟她提過我?”
葉初雪順著她的目光扭頭看去,平宗正抱胸立在那裏。她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光線從他的腦后射了進來,明亮刺目,令她眼睛發痛,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惶然低下頭去。她聽見平宗說:“她就是這么聰明,我可從來沒提過你。”
身后的女子親密地抱住葉初雪的肩,在她耳邊笑道:“沒錯,我就是他的妹妹,我叫平安,你別叫我什么郡主了,我也不叫你公主。”言罷放開她起身向外走,“好啦,我留你們單獨說會兒話。咱們今夜就宿在這裏,明日一早出發。”
葉初雪腦中一片混亂。她的心突然變得很空,仿佛身體失去的那一部分將她的心也剜走了一塊,甚至感覺不到疼痛,卻頭一次令她倉皇不知如何應對。
她的頭深深垂了下去,只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頸來,宛如天鵝般優美憂傷。平宗的目光落在那截雪白上,無法移開目光,仿佛那是世間最甜美的酥酪,令他需要用盡全部的自制力才能不過去狠狠咬上去,把自己的印記鐫刻在那上面。
他身體仍然虛弱,走過去幾步便覺得氣短,動作遲緩地在她身邊坐下,輕輕嘆了口氣:“平安每年正月十五會與我在紅柳樹下見上一面,今年真是巧了。其實我晚到了一天,但她一直在等。要不然還不知道咱們現在會在哪兒呢。”
她心不在焉地點頭:“是啊,真巧。”
平宗看了她一眼,繼續說:“咱們現在在瀚海大漠裏,我跟平安商議,眼下這個情形留在漠南太危險,我帶你去阿斡爾草原。眼下大雪封山,只能穿越大漠。好在平安帶著商隊,雖然不易,但不會有什么危險。”
然而他越是這樣若無其事,葉初雪就越覺得雙肩后頸沈甸甸無形地壓著千鈞重擔,無力抬頭去看他,去與他的目光相對。
平宗一時也找不到話說,帳中一片尷尬的沈默。
帳外風聲呼嘯,他們靜靜聽著彼此的呼吸。這一刻的寧靜竟是如此難得可貴,令
人生出一種錯覺,仿佛那些血腥殺戮生死掙扎才是真實的,而這一刻則是他們臨死前的幻象。葉初雪突然擔心起來,如果真是幻象,如果這只是他們魂飛魄散之前最后的一瞬間,那么無論如何也應該再看上他一眼吧。
她抬起頭,對上他的眼眸,看見他沖著自己微微笑了笑,笑容寧靜安詳。
葉初雪想,是了,一定是要死了,所以才能這樣平心靜氣。她突然覺得全身的力氣都乍然散去,一直竭力維持的自尊和戒備轟然解體,似乎一切都不再有必要了,她只希望在這一刻全心全意縱情縱性地讓自己痛快地流淚。
她眼中落下的淚水重重敲在了平宗的心頭,讓他震動了起來。“餵,怎么哭了?”他輕聲地問,想要笑,卻喉頭酸痛,聲音喑啞。他警覺地閉上了嘴,怕自己也會受她的影響,讓理智失控。
他伸出手去,輕輕替她拭去淚水。不料那淚水卻像是久枯的泉眼突然重獲新生,竟然源源不絕,怎么擦也擦不靜。他起初只是用手指,見來勢洶洶只得換手掌,最后不得不將她拉過來把她的臉壓在自己的胸前,用自己的衣襟吸去她的淚水。
她依偎在他的懷中,默默流淚,除了肩頭微微的抽動,不敢有任何劇烈的動作,怕觸碰他的傷口,怕一動就會打破這夢境。葉初雪驚恐地發現她變得有所畏懼,害怕回到那個真實血腥的世界裏。
“餵,葉初雪,差不多就行了,你流這么多眼淚,會不會口渴?”他輕聲地說,不出所料嗓音干澀,卻不是因為口渴。沒有人知道他此刻心中是如何激越震撼,這女人的眼淚比金子還難得,他覺得自己此刻富可敵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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