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二）
拜別母親后，我心如亂麻，不知不覺間走到了紫清的院子裏。
紫清此時在練琴，她彈琴彈得極好。從窗戶邊就可以看到，她披散著頭發，瑩白的小臉楚楚動人。
聽完母親的話，我好像重新認識了一遍眼前的女子——她美麗、富有才華，若我不娶她，我又愿意讓誰娶她呢？
會有誰愿意教她射箭，給她在樹上拿鳥窩來看，愿意記住她喜食什么呢？他們只會覺得她沒有一雙小腳，性格不夠溫順，那些才學都變得不合時宜。
是的，除了自己，確實無人配得上這樣的好的衛紫清。
十六歲時，我們成了親。婚后的日子同以往一樣，我讓她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努力做一個合格的夫君，想要護她周全。
過節的時候我會帶她出去玩兒，每日我習武讀書時也是她陪著我。她性格恣意，所以寫的字也龍飛鳳舞。她在我出遠門時會塞給我一張紙條，大約是“心悅君兮君不知”，或是“盼君早歸解相思”……剛開始看到這些話我總會面紅耳赤，后來習慣了，看完這些話，就將紙條妥帖的放進袖內。
她有時候來月事會腹痛，看我不忙時便縮進我懷裏不住的嚶嚶叫喚。我給她備著手爐，然后將煮好的姜湯餵給她喝。
歲月如梭，好景不長。我十四歲便在軍中歷練，在十八歲時被父親差去了邊塞，上了戰場。我走的時候，她不如以往那些送丈夫去戰場的女子般哭哭啼啼，只是床幃之間極盡嬌俏。她不住的啄著我的唇，“阿羽”“阿羽”的喚著我……
我走的那天，她還是如往常般的笑著，告訴我她會照顧好家裏人，讓我莫要擔心。
我自是知道的。她聰明能干，若是男子必不輸于我。她年紀很小便懂得操持家中事務，母親很是讚賞。
她伸手換下了給我繡的舊荷包，給我換上她新做的——白色的的荷包上繡著兩條黑色的魚。我不懂她的心思，抓住了她想要收回的手。我捏了捏她細白柔軟的手指，只覺得這兩條魚成雙成對的甚好。
整整兩年，我與她分別整整兩年。邊塞的日子，紙短情長。在枯燥到麻木的歲月裏，除了和軍中的弟兄一同喝酒，再讓我最開心的事情就是讀她的信箋。
她桀驁的字體在一眾書卷中顯得特立獨行。她信中甚少說對我的想念，只說自己讀了什么話本子，吃到了什么好吃的吃食，與她往來的誰家夫人剛生的孩子甚是漂亮，還有自己最近又新領悟到的道理……
她信的開頭永遠是“親親夫君”……
那時，朝中的狎妓之風盛行。好不容易陛下禁止官員狎妓，下頭的官員們便換了個法子：從狎女妓變成了狎男妓，從成年妓子變成了孌童，從官妓變成了買瘦馬……
有一日京中來了一位官員，城中宴請，那官員帶了許多妓子。酒足飯飽后那些妓子紛紛走到軍中將領的身邊。
我一眼就看到了同紫清有七分相似的一名女子，那女子見我瞧她便走了過來。她替我斟一杯酒，我就喝一杯酒。宴席上已經有人摟著身旁的妓子出門去了，那女子也攙扶著我出門。
待離宴會的地方遠了些，我抽出被挽住的手臂，讓那女子就當今夜陪過我了，去自己尋個地方去。那女子也識趣，施禮后便退下了。
我癡迷的看著她的背影，愈發想念我的夫人——我不知道，經此一遭，卻是埋下了大患。
夜裏，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十三歲我第一次親她，她手足無措的樣子。
我夢到因為院裏的樹上有新筑的鳥巢，她好奇，我便上樹給她將鳥窩拿了下來，裏面還有一個鳥蛋。她留下那枚鳥蛋想要孵出小鳥，卻是一直等到了那蛋生出了不好的味道才作罷。
我夢到她跳到我背上，不顧我“不成體統”的訓斥，用她的牙輕咬我的后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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