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風(fēng)眠攤手，“你是小師叔的兒子，該有知情權(quán)。不過真正調(diào)查此事的人可不是在下，究竟能否和盤托出，在下也沒權(quán)利決定。”說著，還抱住胳膊故作驚怕模樣，“那家伙冷心冷情，要知道我說漏了嘴，小爺?shù)男悦删捅２蛔×恕！?

“既如此，你就帶我去見他。”

“行吧，不過今兒不成，這樣，明日未時二刻飲月樓見。”

“好。”

轉(zhuǎn)日未時初，容御以會書友為名出門，恰好在未時二刻趕到飲月樓，循著風(fēng)眠留下的指示找到雅間，敲門而入，屋內(nèi)風(fēng)眠和另一個錦衣語帶的青年早已等在了那兒。

因著已與風(fēng)眠有過一面之交，容御這會兒便直接略過他，看向那周身氣質(zhì)卓然，身形似嶺雪松月的男子。但見其面如冠玉，棱角分明，修眉鳳目渾凝傲然之氣，淡淡一瞥來，足令人心尖顫然。容御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男子腰間懸系的玉墜上，他目力不錯，恰看見上面篆體鐫刻著小小一個“沈”字。容御心神一凜，對男子的身份隱隱有所猜測。

風(fēng)眠自認和容御不是頭遭相見，又有自家小師叔的交誼在，這會兒便充當(dāng)起中間人來，替二人引見。在道出沈臨淵的身份時，風(fēng)眠有意觀察了容御的反應(yīng)，見其依舊淡定沈著，心中不由對其多了幾分讚賞與欽佩。好家伙，這還是他第一回見著有人在“活閻羅”面前如此淡然的，實在是佩服佩服。

“容御，我小師叔的嫡長子。呶，這位就是大名鼎鼎，可止小兒夜啼的‘活閻羅’溍小王爺。”

容御依禮見過，因著沈臨淵神色冷淡，他索性收起文人見面打交道那股迂回勁兒，直言不諱地問出心中所惑。

對于自己早亡的父親，容御其實印象不深，但影影綽綽的還是記得他在家為數(shù)不多的日子裏，抱著自己耳提面命的諄諄教誨，甚至還記得父親最后一次離家時，拉著自己叮囑說：“我們御兒已經(jīng)是小男子漢了，來日爹爹不在家中，御兒要好好孝敬娘親，照顧好妹妹。”一邊叮囑一邊又拉著他的手撫上容夫人初初顯懷的小腹，“這個孩子出生時，我一定會盡力趕回來，但若是來不及，御兒要替爹爹照拂好知道嗎。”

那時候小容御并未料及，父親的這些叮囑會成為父子倆最后的交流，也成了父親最后留給親人的遺言。

容御回憶起大伯?dāng)y著父親的骨灰還鄉(xiāng)時的場景，那人哭得幾乎快要厥過去，卻始終無法說清楚他的父親緣何罹難，只道宮闈斗爭險惡，他的父親是被牽連而亡。那時容御年歲小，看著母親哭得肝腸寸斷，大鬧一時，到底認命地接受現(xiàn)實。這么些年來，容御也會想起自己的父親，卻從未想過他的死可能別有隱情。

沈臨淵靜靜地看著容御，良久，薄唇輕啟，“容崢?biāo)圆凰闳伲菹壬?dāng)年確實亡于宮闈斗爭。”

“那小王爺如今舊案重提是為了什么？”

“容御，你可知令尊亡故時，身上背負的罪名是什么？”

“罪名？”容御陡然睜大了眼睛，“我父親一生仁心，救死扶傷，怎會怎會……”就連容崢當(dāng)年還鄉(xiāng)，說的都是容嶸無辜枉死。

沈臨淵搖搖頭，“十五年前，本王雖也是少不更事，但所見所聞卻并非如此。”容嶸因嘉懿長公主與駙馬蕭云升的舉薦而入了文宣帝的眼，被破格收錄進太醫(yī)院。而彼時溍王妃謝氏，也就是沈臨淵的母親體弱多病，容嶸幾次進溍王府看診，沈臨淵與他亦有數(shù)面之緣。當(dāng)年毒丸案發(fā)，溍王妃謝氏誤食毒丸而亡，沈臨淵孝中冷眼看著自己的父王和皇叔雷厲風(fēng)行地料理涉案人員，可那份雷厲風(fēng)行最終卻是雷聲大雨點小，到最后折進去的除了被廢黜的太子沈修鄞外，也不過太醫(yī)院院正容嶸一人而已。

沈臨淵后來接管暗夜司，暗查舊案，尋及當(dāng)時的宮中的一些老人，他們提起容嶸有惋惜，但對于壓在容嶸身上的罪名卻沒有多少懷疑。當(dāng)年文宣帝認定是廢太子沈修鄞心懷不軌，串通院正容嶸研制毒丸，意欲謀害親父，篡權(quán)奪位，容嶸幫兇之名既定，之所以沒有昭告天下，不過是文宣帝顧念謝皇后，對廢太子沈修鄞尚存一絲心軟，這才將“毒丸案”壓下，圈入禁宮密辛，不許外人提及。

容御第一回聞?wù)f毒丸案，待聽聞自己的父親曾協(xié)助廢太子研制毒丸謀害圣君時，心膽遽然，但很快他就鎮(zhèn)定下來，語氣堅定地道：“我父親絕對不會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

哪怕不曾親歷當(dāng)年事，容御也不會懷疑自己的父親。

“容先生的確不是逆臣。”

“小王爺已經(jīng)查明真相了？”

“沒有。”沈臨淵目光幽深，“這件事既是宮廷密辛，自不能擺在明面探查。容御，本王之所以會讓風(fēng)眠去府上，你可知是為何？”

“您難道是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