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霖搖搖頭：“我是不會簽的，要是我真的中考連保底分都沒考到，我就去覆讀，你們不支持我覆讀，我就去讀中專，讀職校。”

“你這孩子，怎么就這么固執呢？媽媽爸爸難道會害你嗎？我們都是為你好。”

為你好充斥她整個人生。高考的時候一句“為你好”，她放棄了外地更好的學校選擇在市裏上學，找工作時一句“為你好”，她放棄了另一個更高薪的工作機會選擇了她們眼中妥貼穩定的職業。

一句句“為你好”，像是金科玉律，壓迫在林霖身上，讓她越來越直不起身。

“媽，爸，我只想上市一中，你們真的為我好，就繼續支持我，支持我到中考?！?

母親突然想到了什么：“媽媽的朋友有親戚在h中教書，各種資源不比市一中差，你那天也去體驗過，應該深有體會。媽這輩子沒求過你什么，明天和媽媽一起去簽約吧。好嗎？”母親伸過來想拉林霖的手。

林霖還是搖搖頭：“對不起，媽，這種事，我真的不能答應。”她不是一個人，身上還擔負著上一個林霖的期望，如果她選擇了這條路，母親會不會又在她報志愿選擇工作的時候求她，她不敢想下去。

好話賴話說盡，林霖還是油鹽不進，堅持不同意母父的選擇。母親也不耐煩：“我都是為你好。我又不是在害你！你什么時候才能懂爸爸媽媽的苦心，體貼一下爸媽？”

“可這種好，是我想要的嗎？”不知不覺，林霖已經淚流滿面，“你們總是說我不夠體貼你們，你們為我犧牲了多少，我都知道，我心裏都懂，我不想再聽這種話。媽媽，我很感激你賜予我生命。但我們都要明白，我們都是單獨的個體，都有自己的人生。你要為自己而活，我也是?！?

“請不要再干涉我的選擇，我是不會改變的，再過多久都是。媽媽，你從小就教育我要爭取第一。現在第一的機會就擺在眼前。是不是每個女孩都要小時候出類拔萃，長大后剪去羽翼隱藏光芒過平平淡淡的一生？”

扔下一句話，林霖轉身出了家門。剛剛開春，冬天的余威還沒過去，空氣中都是涼意。林霖冷靜下來這才突然發現自己沒穿外套，剛剛在氣頭上根本沒發現。

林霖用手臂環抱住自己，渴望給自己一些溫暖。風無孔不入，她這種取暖方式收效甚微。林霖摸了摸口袋，發現也沒把手機帶出來。

明明是一件好事，為什么會成為現在這樣。之前她是沒選，難道選擇多也是一件壞事嗎？

她理解母父，但她更想要不一樣的人生。

高中的時候林霖也叛逆，只不過是在心裏叛逆。很多時候，她把氣憋在心裏默默發瘋，那時候她最喜歡的就是在冬天的夜晚，一個人從補習班走回家，那段二十分鐘的路程是她難得的寂靜。她心中的垃圾隨著她出的汗排出去。她可以看天上的月亮推測今天是初幾，她可以聽風吹過樹葉發出的西索聲。那段時光是她自己的，獨屬于她自己的。

林霖漫無目的地走著，發現自己走到了辛伊家樓下。

林霖對著布告欄的玻璃借著燈光仔細打量了一下自己，她只穿了件毛衣，看上去有點狼狽，鼻頭有點紅，眼中有點紅血絲，看上去倒還算正常。

林霖正準備上樓，在樓梯上和辛伊碰了個滿懷。

林霖準備自招，辛伊在補之前落下的文化課。上一次見面是過年期間，她們兩已經很久沒有見過，辛伊的眼神都亮了：“霖霖！你怎么來了？”

她揚了揚手中的垃圾袋：“我去扔個垃圾，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林霖已經習慣了冷，進了辛伊家門被暖氣一熏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手腳都已經凍僵了。

貝貝躺在沙發上，見林霖坐下自然地爬到她腿上，林霖捂住貝貝感受手腳在慢慢暖起來，面對辛伊的詢問，她隨口道：“正好路過，想貝貝了，就上來看看。”

“你就這么突然來，不提前打個招呼，萬一我不在家豈不是跑空了？”辛伊坐在她旁邊開始刷手機，“正好你來了，我也放松放松，這幾天學的我頭腦發暈。”

她突然跳了起來，嚇了林霖一條。辛伊一把把林霖拉起來，把她抱起轉了個圈，幸好她家客廳夠大，能讓她這樣發揮。

“霖霖，我被錄取了！今天提前出通知了，我剛剛看名單，我被錄取了！”辛伊把林霖放下，語無倫次地說著，又爆發一聲尖叫，跑到陽臺上去打電話。

林霖有點恍惚，先是為辛伊開心，然后才慢慢反應過來，這樣說，下學期留在學校的就只有她一人了嗎？

林霖看著不停撥打電話的辛伊，和她示意自己還有事先走了，辛伊完全沈浸在興奮中，和她揮揮手，比了個改天出來玩的口型。

林霖下樓，重新接受寒風的洗禮。她從來沒覺得哪一個冬天有這么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