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烈陽熾熱，蟬鳴聲聲。

徐來山腳下不遠一處宅院里。

蕭御剛剛從外面回來，推開書房的門就隨意地褪下自己腳上的鞋子，赤足踩在打掃得干凈的青灰地磚上。

肖忠抱著一摞東西隨在身后，突然說：“師父，縣城里的常家派人送了帖子去了沈么糕，那常員外是要過生辰了吧，估計也是請沈姑娘去做糕點的吧。”

說著，肖忠便是自覺地坐在下首的位置開始一邊整理手邊堆放的信箋，他本就是隨意想到了說一嘴，也沒想著自家師父會理會自己，畢竟往常里不管他說的是哪些八卦消息深宅陰私師父都是不會理他的。

“常家？”蕭御坐在主位上，聽聞肖忠說的事情也是捕捉到了字眼。

“啊，正是。”肖忠嘴快的說，“閆二少爺也是被邀請過去了。”

“哪天？”

“就是四日后。”肖忠突然反應過來，“師父您，是也要去嗎？”

蕭御掀起眼皮涼涼看了一眼肖忠，只一會兒就移開視線看向手上拿起的書卷，語氣也是閑散地道：“嗯，有何不可？”

“……那，需要徒弟我做什么？”肖忠有些摸不準自家師父想干什么。師父往年在京城里那些個侯爺王爺的什么宴請不都是只送東西過去，或者露個面就可以了，但是看師父這次的意思是突然興起了？怎么想著主動去赴宴了？

“此番是本督不請自去自然得禮數周全了。”蕭御看著書就撂下這么一句話。

肖忠默了默。

沈卿蕓在收到帖子之后，還特意給在書院的沈覃去了信，問詢到時去常家的壽宴姐弟兩要不要一起去，或者是問他準備些什么禮合適。

本以為要隔日才能收到消息的沈卿蕓，第二日傍晚的時候，沈卿蕓還在鋪子里的時候，就見到從書院回來的沈覃。

“小覃？”沈卿蕓有些驚喜地喊。

“姐姐，我就知道你應該還沒有回家，咱們一塊兒吧。”沈覃背著一個小包袱咧著嘴笑著看著自家姐姐。

又是半月左右未見到少年了，穿著白衫的少年此時正是滿身透著生氣活力，看著像是比年初長高了許多還有顯得人更加挺拔單薄了。

沈卿蕓走近幾步，也是溫柔地笑著應下了。

“姐姐，你此次也收到了常府的帖子嗎？”姐弟兩坐在馬車上，沈覃幫姐姐拿過一個竹籃，竹籃里面裝著新買的豬肉，今晚應當就是要吃這個了。

“是的呢，那是小覃的同窗吧，你們書院里的同窗都被請了嗎？”

“…是，先生和院長也是收到了請帖，但是同窗不是所有人。”沈覃想起常哲彥在書院里行事作風，事實上也是覺得奇怪為何自己也被請了，但是聽姐姐說她被請去助獻壽禮，那么可能就是這個原因吧。

七月二十有二那日，天氣熱得人有些煩悶，樹上的蟬也是吵鬧不休，像是明日就要死去一樣，今時今日就要把自己的聲音全部留在這俗世人間。

沈卿蕓一早準備好了冰塊兒，指揮吳小虎和沈覃把大的冷箱里面鋪上足夠的冰塊兒，最后才放進新做好的蛋糕——沈卿蕓之后又經過幾次實驗改良知道了在溫度低的時候做出來的奶油泡會更絲滑綿密，而且她用幾種現有的野果嘗試著提取了一些顏色出來讓這奶油泡泡染上一點點不一樣的顏色。

銀雪菱也在一旁看著，嘴里嘖嘖贊嘆：“我就是說卿蕓你真是天才，你都能想到提取果子里的色素出來用到這里面，我就說這錢活該你賺。”

沈卿蕓也是有點點小驕傲的，但是這么直白的夸她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不過看她那上揚的嘴角就知道她還是高興得不得了。

“小覃和小虎你們兩個放好了就不要管了，這個現在可沉了，小心點別砸了自己。”銀雪菱雙手抱胸圍著這個“冰箱”轉圈圈。

這個“大冰箱”是她跑了好些地方之后在沈卿蕓的建議下找了沈卿蕓村里的云二叔做的，大部分是木制的，但是外壁里面是有空間的除了云二叔找人定做了鐵板隔在木板之間還有沈卿蕓她們想到的用比較厚實的布包棉絮塞在空隙里，除此之外冰箱內側的周圍還有可拆卸的竹格柵用來隔放冰塊兒，體積大但是這樣的結構倒是能起到一定的保溫隔溫效果了。

她們一共訂做了四個大的，六個小的。只有這個保溫的只能還是這樣普通的隔熱加冰，暫時還沒什么辦法代替，也就是幸虧知道了制冰的方法，不然不是貴族人家哪里有那么多冰用啊。

“知道的。”沈覃也是滿臉驕傲地看著箱子里被冰塊兒包圍的蛋糕，姐姐和銀姐姐一起準備新開沈么糕的時候還找他回來各樣點心蛋糕面包都品嘗評價了呢。

那些柔軟得像是云朵一樣的奶油泡有致地堆疊著，看出來里面有桃子的形狀還有花朵的模樣，雖然比不上平常的糕點造型精巧但是勝在新奇和口感上。

沈卿蕓和沈覃坐馬車到了縣城豐安街上，這附近居住的大多都是有些身份的人家了，常府在此地段更是顯眼，不僅僅是因為大門所在的附近都沒有什么別的宅院。

常府的朱漆大門此時大開，有不少看起來華貴的馬車陸續停在大門前的臺階下，門兩側還矗立著兩座石獅子雕塑，端的是威嚴氣派。

“到了。”馬車夫招呼了一聲。他們叫的馬車是普通拉客的馬車，卻是不好擠在其他別府的馬車里面，于是只是在快到人家的大門前下了車。

“謝謝。”

沈覃率先跳下了車，之后就回身給姐姐掀開簾子等著姐姐下車。

“這常府竟然是這樣氣派的。”沈卿蕓看著比李夫人別院更加氣派的大門，有些怔愣。

“二位可是沈么糕的掌柜的和我們大公子書院的同窗啊？”沈卿蕓姐弟二人才下馬車站了一會兒的功夫，就有一個穿著深色衣裳帶小帽的家仆上前來躬身笑著問。

“正是。”沈覃亦是拱手回道。

“那請二位隨小的來。”家仆身子伏得更低了。

沈家姐弟二人就隨著這家仆走進宅院里面，穿廊繞園，九曲八拐的。

真不愧是錦安地界最大的家族，常府里面的呈設構造與沈卿蕓去過的李夫人的別院就完全不一樣了，李老爺李夫人夫妻兩主要都是行商的人家，家中豪富可能是說不上，但是自然是富貴的，只是此時與這常府的門庭相比卻是比不上了。

期間路過一個花園的地方，一旁正有也是家仆打扮的小廝正在忙碌，再這樣烈陽的照耀下，那些盛放的鮮花卻是還沒有如尋常一般顯漏出頹態，聽領路的家仆說，他們府里專門伺弄這些園林花圃的人就有十數人，最近天氣炎熱，到了正午的時候有的就要遮陽不然就是降溫等。

其余假山亂石奇花異草的錯落有致相映成趣，也有一眼看去開闊的清鯉池，他們現在行走的抄手游廊的兩側亦是枝蔓錯落，倒是別有一番趣味，自從進了宅院里面之后也能感覺到這炎熱的氣溫都比府外要清爽一些。

一路上遇到的小廝丫鬟雜役各個也顯得規矩整肅，行步間各個低垂著頭，雖然行動都不慢但是沒有一絲雜亂的聲音，每個人都腳步輕悄，沈家姐弟眼見著這些好似終于有些實感——他們是被請來了這等門第的府上，二人不自覺的有些緊張了。

“沈姑娘在此休息等候便是，稍時會有丫鬟來請您去前廳會宴助獻的。”家仆把二人帶到東面的一間廂房門前，如是說到。

“嗯？我姐姐在這里等，我不可以陪同嗎？”沈覃顯然是注意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