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轅順著德秋所指看去，隱隱約約井壁很深的地方，側(cè)面有個黝黑的方口，似乎是一個石砌的小門。
“躲在這種地方，只怕人也爛掉了，居然還能放蔬菜肉食？”息轅不信。
“不過那個雜役說，公主一行被截獲之后，確實(shí)是安置在這個兵營里，但是他卻沒有看見公主和隨從的女眷離開，活要見人死要見尸，這個營地屬下已經(jīng)翻遍了，沒有其他可疑的線索?！钡虑锏馈?
“信不信也不能放過這個機(jī)會，要是真找出一具美人尸首來，估計諸國將軍們的面子上更要難看了！我自己下去看看?！毕⑥@把手往后一伸。
德秋立刻遞上了火把。這個年輕的百夫長極聰慧，領(lǐng)呂歸塵和息轅來這里的時候便捎上了四支浸滿桐油的火把和一捆長繩。息轅和呂歸塵各取兩支，一支貼背插在腰帶里，一支握在手里。德秋也拔出了佩劍，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你留在這里，我和塵少主下去?！毕⑥@回頭看了他一眼，“把你手下的人和我們帶來的五十人安排在周圍戒備，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下井！”
“少將軍……這屬下不敢擔(dān)當(dāng)?！钡虑镢蹲×恕?
息轅也不看他，把繩索固定在一旁拴馬的石墩上，另一頭分別拴在呂歸塵和自己的腰間。他這才回頭瞥了德秋一眼，笑：“怎么，看不起我們這些嬌生慣養(yǎng)的世家子弟？我和塵少主在南淮城大柳營，可也是名聲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铮聜€井算什么？”
德秋看著這個氣宇軒昂的年輕將軍，又看了看他身邊矜貴卻平和的蠻族少年，另外兩人也都在看他。三個人彼此看著，都露出了少年人才有的那種笑來。德秋一直拘謹(jǐn)，此時卻覺得自己和尊貴的蠻族少主、前途遠(yuǎn)大的世家將軍之間，本沒有那么大的差別。
“屬下得令！”德秋一低頭，答得斬釘截鐵。
息轅一理繩子，率先鉆了下去，小心地攀著井壁的石縫下行。他點(diǎn)燃了火把，井下忽然亮了下來，嗡嗡嗡的一大片蚊子被驚動，向上方飛去。
“少將軍！”德秋吃了一驚。
息轅沒有回答，只是揮舞火把，燒焦了幾只運(yùn)氣不好的蚊子，其他的亂哄哄飛了出去。而后息轅向上方高高舉起手來，豎起拇指表示自己平安無事。德秋松了一口氣，呂歸塵也跟著鉆了下去。下井的一瞬間，涼氣襲滿全身，呂歸塵心里微微地寒了一下。他有種熟悉的感覺，就像是再次進(jìn)入了彤云大山下那個神秘的地穴，陰陰的黑暗直通沒有盡頭的遠(yuǎn)方。他吸了一口冷濕的空氣，壓住了心下一些不適。
兩個人摳著石縫緩緩?fù)乱苿?，兩支火把照亮，周圍滿是深綠近乎黑色的苔蘚，有些地方滑得摳不住，多虧德秋在上面緩緩地放繩子，兩人才不至于失手滑下去。呂歸塵往上看，井口的光亮越來越小，往下看，井底根本就是一團(tuán)黑暗。
“你覺得那個百夫長怎么樣？”息轅隨口問。
“不錯，是個很聰明謹(jǐn)慎的人，做事也干練?！眳螝w塵回答。
“嗯，難得看見我們下唐營里還有這樣的人，回去請叔叔查考一下他的履歷，也許將來是將軍的材料也說不準(zhǔn)?！毕⑥@頓了一下，忽然說，“到了！”
他用力在封住入口的朽木板上踢了幾腳，終于咔嚓一聲，顯然是鎖住木板的銷子斷裂了，露出了真正的洞口。息轅從后腰上抽出一張精巧的騎兵弩來，扳上了弦，掂了掂。他扯著繩子借力一蕩，閃進(jìn)了那個洞口。大約下落了有兩人的高度，他踩到了地面。他私下里隸屬息衍所建的斥侯機(jī)構(gòu)“鬼蝠營”，受過黑暗中的步戰(zhàn)訓(xùn)練，他還沒落地首先拋出手中的火把，落地即刻側(cè)身一滾。這樣黑暗中即使有人想要襲擊他也難以確定他的位置。息轅不露一絲聲音，端著騎兵弩蹲在黑暗里，看著那支火把在地上滾了滾，所照亮的只是一片平整的地面。又是一聲落地，息轅知道那是呂歸塵。他也知道這個蠻族少主刀劍上的技藝或者不差，但是在這種地方?jīng)]有任何經(jīng)驗，于是側(cè)滾過去一把扯住他腰帶，極快地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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