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還一臉懵逼的時候,手裏就被塞進了一把刀。

沒錯，一把刀，一把雪亮的短刀！原玄都把它從袖子裏抽出來的時候,簡直就像是剛才拿出他的手帕一樣輕易，然而當(dāng)他把刀刃從刀鞘中抽出來以后,湛湛刀光一下子照亮了溫柔的眼睛，哪怕是她這樣不諳武器的人也看得出來,這是一把如她師兄的紅袖刀一般,非常鋒利、非常厲害的名刀。

她嚇得整個人都呆住了,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么。原玄都卻將刀柄倒轉(zhuǎn)過來,送入她的手心，捏著她的手指讓她握緊,隨后在她耳后輕聲說道：“多好的機會啊,不是嗎？蘇夢枕只知道你同他們一樣被我綁架,且你武功遠(yuǎn)不如他們,絕不可能在他們之前脫身,便是追查兇手，最后也只會查到我身上，不會壞了你們之間的情誼,何樂而不為呢？來吧，你只需要把這把刀捅進他的胸口——”

是啊,只需要這樣刺過去,他就死定了。再也不會背叛他的兄弟,也不會再傷害蘇夢枕和王小石,不會——

那把短刀落在地上，砸出了清脆的聲音。溫柔丟掉了刀，退后一步,一腳踩在原玄都的腳上，她跳起來的時候，下意識的拿自己的頭頂去撞后者的下巴，不過原玄都讓開了腳步，輕松的避開了她的攻擊。

“我以為我是在幫你呢？”雖然話裏的意思頗帶著些嘲諷，但是他的語氣卻是十分輕松愉快的。溫柔和他拉開了距離，半信半疑的打量著他的表情——原玄都含笑和她對視著，他看起來的確沒有生氣。

“我——我做不到！”溫柔小聲嘀咕道。“殺人什么的……光是想想就覺得好可怕！”

雖然，她穿越到這個世界，已經(jīng)很多年了。雖然，她身邊的人各個武藝高強，染血無數(shù)，譬如父親溫晚，譬如師父紅袖神尼，譬如師兄蘇夢枕和他的一桿子屬下……但溫柔自己，的確是從未殺過人的！

“是啊。”系統(tǒng)在她耳邊悻悻說道。“要是你愿意殺人的話，我這兒還有好多任務(wù)可以給你做，你就可以收獲更

多的積分了。”

“我不！”溫柔斬釘截鐵的反駁道。她到底是個受過文明教育的現(xiàn)代人，哪怕到了生死關(guān)頭，都未必能下定決心殺人，更別提，她現(xiàn)在的日子還沒那么難過。

雖然系統(tǒng)對此頗有微詞，不過因為這是宿主自己的意愿，因此它很快就閉上了嘴。溫柔的心裏難免涌現(xiàn)出些許驕傲的情緒來，但又很快消退了下去，因為原玄都正用一種看透了一切的眼神註視著她，毫不客氣的說，簡直就像是一個大人在欣慰的看著他的孩子。

“……你早就知道我不會殺他了？”

“即使是你想要他消失的時候，心裏對他也沒有殺意，小妹妹。”原玄都搖了搖頭，很多人總是認(rèn)為自己可以做到一些事，但在現(xiàn)實生活中，他們是完全做不到的。“果然還是救人比較好玩吧？”

“不好玩，一點都不好玩，但是傷害別人會被人討厭，拯救別人，卻會得到感激啊。”溫柔這樣說道。“我一開始其實也想當(dāng)個你妹妹那樣快意恩仇、縱馬長歌的女俠啦，可是……”

她嘟起了嘴。或許世人都是如此吧，哪怕事實如此，她也是不樂意承認(rèn)自己的不足的。

“沒關(guān)系，你做你自己就好了。”原玄都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他含笑說道：“人只要能做好自己想做的事，就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不必依照別人的標(biāo)準(zhǔn)苛求自己。你到了今日，仍然能堅持自己的原則，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又不是非要當(dāng)個殺人如麻的魔王，才能證明自己的成功。”

“我其實一開始也沒打算學(xué)醫(yī)呢。”或許是溫柔的選擇的確令他倍感欣慰吧，他難得打開話匣子，同穿越者老鄉(xiāng)說說自己的心裏話。“奈何身邊的人都很擅長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再加上我的父親之一原本也長于醫(yī)術(shù)，后來就陸陸續(xù)續(xù)學(xué)了一些……而學(xué)無止境，往往就是因為人力都有盡時，稍微遇上一點麻煩，會的東西就不夠用了。你身懷系統(tǒng)，堪稱難得的奇遇，但若是就此安于現(xiàn)狀，也未免太過于可惜了，我的建議是，不要去想它要你做的事，抓緊時間充實自身才是

關(guān)鍵。”

“餵，這是在拆我的臺吧？”系統(tǒng)小聲嘀咕道。

他的語氣十分輕柔，說的話溫柔倒也聽得進去。她仔細(xì)想了想，略有躊躇之后，終于小聲問了一句：“那……你不打算回現(xiàn)代了嗎？”

現(xiàn)代啊……真是好遙遠(yuǎn)的名詞了。

聽她這么一問，原玄都有那么一刻的失神。不過片刻之后，他輕輕搖了搖頭。

“我早就做出決定了。不管你最終要選哪一邊，一定要早下決心，否則會被優(yōu)柔寡斷傷害的，第一個就是你自己。”

“好了，時候也不早了，還是早點送你們回去吧，畢竟蘇樓主也是病人，還是不要讓他太過擔(dān)憂了才好。”

原玄都話音剛落，溫柔就忍不住戀戀不舍的看了面前無知無覺的白愁飛一眼，嘟囔道：“不知道將來有一天，我會不會為今天這個決定而后悔。”

“誰說要你后悔了，我既然說了要補償你，自然是要說到做到的。”原玄都好笑的看了看她，隨后便將手掌按在了白愁飛的頭頂上，只見后者昏睡中的身軀微微一顫，很快又不再動彈了。

“啊！”饒是溫柔見識得再少，也知道他這是廢了白愁飛的武功，她又是欣慰，又忍不住惴惴不安道：“你廢了他的功夫，會比殺了他更讓他恨你吧！你、你就不怕……”

“沒關(guān)系。”原玄都不以為意。溫柔仰著臉看他，只覺得他平靜的臉上帶著一種難以描摹的、令人生畏的情緒，她絞盡腦汁的想了很久，才察覺那其實應(yīng)該是傲慢。

“——我妹妹不會對他心懷仁慈，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