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漫過河堤流向秦陽城,城中積水及踝。百姓皆關(guān)門閉戶，不敢輕出，街上空無一人。
顧蘭西率軍入城直取城守府。
黃志收拾了包袱準(zhǔn)備跑路,無奈金銀珠寶太多,一時不知如何取舍。這么一耽擱,連人帶財都給顧蘭西堵了。
顧蘭西背著手拎著馬鞭溜溜達(dá)達(dá)進(jìn)了院子，只見敞開的花廳堆了許多大箱子。馬車停在回廊前，車上也已裝了不少。他用鞭梢翹起箱蓋伸脖子瞧了眼，不由咋舌：“我說黃大人吶,您這是給自己拾掇陪葬品呢？”
黃志要?dú)獐偭耍Ｖ弊拥溃骸邦檶④婎I(lǐng)兵進(jìn)了我城守府,這不合規(guī)矩吧。”
“規(guī)矩？”顧蘭西故作驚訝：“原來黃大人還知道這世上有‘規(guī)矩’二字,我以為黃大人早就反了天呢。”
他懶得站外頭淋雨，干脆進(jìn)了花廳，把蓑衣一解,無賴似的往主位上一坐，打了個響指。緊跟著便有軍士押著劉會一干人進(jìn)了府衙。
黃志眉頭跳了兩跳：“顧將軍這是何意？”
“黃大人還跟我這揣著明白裝糊涂呢？”
劉會渾身是傷被丟在院子裏，雨水沖刷著傷口，鉆心的疼。他掙扎著仰著脖子看著黃志，艱難說道：“大人,事情敗露了。我們的人才到飛虎脛便和龍虎幫的人遭遇了。甄世堯的私軍根本沒有出現(xiàn)！”
黃志站在回廊下，一臉陰鷙：“老匹夫,他想害死我！”
“這話你還是等到了國都跟陛下去說吧。”顧蘭西翹著二郎腿,掰著手指頭細(xì)數(shù)黃志罪名：“貪墨朝廷款項(xiàng),岸口工事偷工減料,勾結(jié)甄世堯劫掠行商,勾結(jié)不空山建立馬幫斂財,勾結(jié)逆賊楊陵企圖侵吞秦陽……黃大人吶，你自己數(shù)數(shù)，這一樁樁一件件，你祖宗十八輩加起來都不夠砍頭的。”
黃志差點(diǎn)兒咬碎了后槽牙：“究竟是誰洩了密，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他！”
顧蘭西尋思尋思，秦陽城這事兒根本用不著誰洩密，只不過是坐在周皇宮裏的皇帝陛下耳聾眼瞎看不到罷了。若非李先生帶著幾個弟子云游到秦陽，只怕最后真叫楊陵那老烏龜偷了秦陽城。
“時也，命也。”顧蘭西搖頭嘆息。
大周都亂成這樣了，竟還能保住秦陽這塊肥肉，也實(shí)在是出人意料。不過想到李玄度，又似乎覺得這事兒本就在情理之中。
很多時候顧蘭西也不知道未來會如何，未來該怎樣。他經(jīng)常站在碧水關(guān)巍峨的城墻上看漫天星圖變幻，愈發(fā)覺得前路渺茫。大周就像一個垂暮之年的老人，在勾心斗角之中垂死掙扎。禿鷲盤旋在四周虎視眈眈，只等這傳承了幾百年的王朝咽下最后一口氣，便齊齊上前啃食骨肉，將其瓜分殆盡。
父親告訴他，不管大周如何，軍人的職責(zé)是守護(hù)身后的百姓。可若國都亡了，僅憑他們又如何能護(hù)得住百姓呢？
這次朝廷派他來巡查秦陽，他知道背后少不了姬元煦的人在助推。這位皇長子殿下這幾年成長不少，大周若有良臣明主，起死覆生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想到朝廷那爛攤子，顧蘭西也忍不住替姬元煦發(fā)起愁來。
他頗有些心焦的揮揮手：“把黃志一干人犯帶下去好生看押。府衙所有錢財賬目盡都?xì)w攏起來，待大殿下審查。”
正說著話，一輛馬車停在府衙門口，從車上下來幾個人。
顧蘭西站在花廳前看了眼，除了最先下車的趙琮，余下兩個都是生面孔。但不知為何這兩人的氣質(zhì)讓他覺得有些熟悉。
姬元煦撐著傘大踏步進(jìn)了院子，濺起的雨水打濕了衣擺，潑上幾點(diǎn)污泥，他毫不在意，只是蹙著眉看著滿院箱籠，語氣泛著冷：“如此巨貪，合該拿他填了岸口窟窿，好叫他知道知道洪水泛濫是個什么滋味。”
一開口顧蘭西便知道了，他猶豫著上前不知該不該行禮。姬元煦看出他糾結(jié)，擺擺手道：“顧將軍不必多禮，我?guī)Я诉@面具便是不想引人耳目。甄世堯的人不知在哪個犄角旮旯藏著呢，我可不想成了他的活靶子。”
顧蘭西仔細(xì)瞧了眼他這面具，點(diǎn)頭稱讚：“殿下這面具倒是精致。”
趙琮忙舉手道：“這是我做的！顧將軍若喜歡，回頭也給你做一個。”
“那真是謝謝阿琮了。”顧蘭西抬抬手：“二位殿下請。”
“……適才黃志的心腹劉會說在飛虎脛并沒有看到甄世堯的私軍。”顧蘭西道。
姬元煦點(diǎn)了點(diǎn)頭：“埋伏在飛虎脛的龍虎幫兄弟今晨來回了話，道是在半山腰看到人影了。只是見劉會中了埋伏，那些人沒上前便掉頭返回了。想來是看到事情敗露唯恐損兵折將，遂不敢上前。大雨瓢潑，山中不好追擊，眼下那些私軍藏匿于何處尚不清楚。不過依我看來，黃志已落網(wǎng)，那些私軍大抵已經(jīng)不在秦陽地界了，甄世堯這個人行事倒十分謹(jǐn)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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