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誠的,這種真誠透過他的目光傳遞給了她。人生或許總會有些遺憾吧。至少找到了一個能讓自己成為完整女人的男人,就該慶幸。這樣一想,她的腳步開始輕快起來。
這是縣郊的一小片民族居住區,雜居著土家族、漢族和苗族。她昨晚住的房子不知是不是彭陵野家的,反正是這裏最好的一幢。女人帶著她向山后走,繞過那道山梁,后面還有幾間吊樓,她們走進了最好的一間。屋子裏早已等著一幫女人,戴著青色的頭飾,穿著鮮紅的服裝。她們起初唧唧喳喳不知說著什么,見方子衿等進來,立即緘了口,一個個睜大眼睛看著她。方子衿從她們的目光中讀到一些特別的信息,似乎是一種驚艷的感覺,也是一種恍然大悟之感。帶她來的那個婦女向她們交代了幾句,其他人立即散開,各自干活去了。有人拿出來一堆土家族婦女的衣服,放在方子衿面前。有人端來一盆水,拿來一盒粉。她很想說我不用這些東西,繼而一想,算了,任由她們擺布。
女人讓她坐在一張凳子上,拿過粉盒,往她臉上敷了一些粉,再拿起粉盒旁邊的一根紅線,在手指上不知怎么繞了一下,將線繞成一種剪形。方子衿很小時看大姑娘出嫁,見識過開臉,知道是用這種紅線在臉上滾動,將臉上尤其是額上的汗毛拔掉。看看那只粉盒,再看看那根線。粉盒裏的粉只有一半,原本應該是粉紅色的,現在已經差不多完全白了,帶點暗黑色,不知用過多少年了。那線應該是白線染紅的,上面有一層厚厚的油膩,已經成了黑色,也不知是在多少女人臉上滾過的。見到這東西,她渾身的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伸手攔住女人。女人說,女人出嫁一定要開臉的,這是上輩留下的老規矩,要開走臉上的霉氣,變成一個新人,帶著運氣進入夫家。如果不開臉,被夫家發現了,會被趕出門的。
開過臉,別的女人過來給她換衣服。那衣服紅紅綠綠的,看上去有點怪,也還算漂亮。可她畢竟不是土家族,穿上這衣服覺得別扭。既然已經決定了,她不再堅持,一切由著她們擺布。穿上衣服,戴上帽子,又有人往她頭上蒙了紅蓋頭。所有人出去了,剛才的亂,也就靜了下來,只留她一個人孤單單地坐在那裏。她想,雖然感覺有些怪怪的,卻也算令人欣喜,總算是正正規規風風光光把自己嫁了一次。
她還沒回過神來,便有一個六十來歲的老太太跨進來。她見人家年紀大,主動打招呼,豈知那女人根本不理她,手裏提著只小凳,進門后將凳子往屁股下面一塞,坐在她的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大哭起來。方子衿不明白這女人為什么哭,一下子傻了。這裏哭聲剛起,又有一個高齡女人搬著一張凳子進來。前一只腳剛跨進門,后一只尚沒有完全進來,哭聲便起。她一邊哭一邊將凳子擺下,坐下時,已經是淚眼婆娑。方子衿明白了,這是哭嫁。小時候陪著父母回家,曾見人家哭過。最初,她一點哭的意思都沒有,只是覺得好玩好笑。可隨著屋子裏擠滿了老老少少的女人,哭聲此起彼伏,她想到父母的死,想到自己的愛情以及婚姻,不禁悲從中來,頓時抑制不住,大哭起來。人家哭是假哭,將此當成是一次少有的娛樂。她哭是真哭,哭得昏天黑地,一雙眼睛都腫了起來。
哭聲持續著,后來又摻進了鑼鼓家伙的聲音,嗩吶聲嗚裏哇啦,鞭炮聲劈劈啪啪。接著就有人上樓來了,鬧鬧哄哄的,說話的幾乎全是女人,曖昧的笑聲,像一朵朵盛開的罌粟花般張揚,輕佻的語氣,如同一只只翩飛的花蝴蝶。她們說的是土語,方子衿聽不懂,卻能感覺到那種狎昵的挑逗。一絲陰云從她的心頭閃過,剛剛還明媚著的心空,有了一種沈重的壓迫感。彭陵野就在這種壓迫之中走進來,將她背在肩上。她被紅蓋頭蒙著,看不見他,卻能從他身上聞到熟悉的氣味,這種氣味濃濃的,是她所熟悉的男人的氣味,是久違的父親的氣味。
方子衿坐在床上的時候是沒有穿鞋的,那些人替她換衣服,將她的鞋子脫掉之后根本沒有給她。彭陵野背起她,甚至沒有註意過她穿鞋沒有。她想提醒他,想一想還是忍了。土家的吊樓樓梯很陡,她也想叫彭陵野別背了,自己走下去算了。可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土家結婚的規矩,最后還是沒有開口。
到了樓下,彭陵野沒有將她放下,而是背著繼續走。后來她才知道,這是土家族的風俗,新郎要背著新娘向全村人告別,并且得到全村人的祝福。他們每走到一戶門前,那家的主人便迎過來,給他們遞上一碗甜米酒,說一番祝福的話,然后跟在他們后面。這裏的人少,只有幾家。如果是一個大村子,新郎可就辛苦了。轉了一圈回到原地,有人大喊一聲,同樣是土語,方子衿不懂。她猜可能是一種儀式。有人將她從彭陵野的背上接下來,應該是兩個人的四只手同時用力,他們抬著她,安放在什么地方坐下。因為頭被紅布蓋著,看不見,她猜想自己可能是第一次坐上了花轎。有人用土語喊了一聲,她被人抬了起來。鑼鼓嗩吶聲就像是在云中飄著,而她覺得自己如同在云中坐著。云一路地飄逸,一路地蕩漾,如她的心情,說不清是凄迷還是燦爛。她記得到彭陵野家的那段路并不遠,可抬轎子的隊伍走了好長好長一段時間,仿佛那路長得無法走完。
在出嫁之路盡頭迎接她的是一掛長長的鞭炮,熱烈的響聲令她的血流加快。轎隊停了,鑼鼓嗩吶沒有停,繼續熱情地敲著歡快地吹著。坐在轎內的方子衿感覺轎簾被人掀開了。她有點慌亂,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干什么。恰在此時,有一雙手伸向她,一只手臂挽住了她的后背,另一只手臂托住了她的雙腿。她被人抱了起來,并且向前走了幾米遠。她再一次聞到了那熟悉的男人味。彭陵野將她放下來,她正準備叫不行我還沒穿鞋呢,話沒出口,雙腳已經觸到了鞋子,她順著蓋頭往下看,是一雙新鞋,紅色的絨面,帶袢的。她彎下腰,將袢系好。他伸出手挽著她,在她耳邊小聲地說,這段路得你自己走,當然,會有伴娘扶著你,一切按伴娘的吩咐行事。
彭陵野離開之后,有一個土家姑娘走過來,扶住了她的手臂,對她說,待會兒要先跨過一個竹籃,表示新娘從此在這裏提籃當家,然后又跨過一碗米,表示度過了米糧荒,再跨過一盆火,表示越過了所有災難。接著,新郎會站在樓頂,將一些稻谷撒在她的頭上,表示福從天降。等了一會兒,新郎大概到達樓頂了,伴娘示意方子衿前行。完成這些手續后,伴娘牽著她上樓,進入樓上的主廳。彭陵野已經在這裏等著她。她能感覺到房間裏有很多人,從蓋頭的下面可以看到許多雙腳。她被推到兩雙腳前。一個沙啞的男人喊儀式開始,一拜天地。方子衿雖然覺得好笑,也還是拜了下去。如今在城市已經沒有這樣的儀式了,時興的是新式婚禮。剛剛拜完天地,司儀再次喊,二拜高堂,夫妻對拜。兩人拜過之后,司儀大聲宣布禮畢,夫妻雙雙入洞房。
洞房還是昨晚的房間,心情已經是完全不同。跨進這裏,方子衿知道,她的生活已經奇跡般發生變化,自己再次為人妻了。彭陵野掀起蓋頭,盯著她看,卻沒有揭開。她看到他雙眸流露著強烈的渴望。她以為他會擁抱自己或者吻自己,但他沒有。他拉著她的手走向房間的一角,那裏是神龕,神龕上擺著先人的牌位。他拉著她在前面的蒲團上跪下來,拿過兩炷香,點燃,擺在她的手上,握著她的手,將香插到神龕上。面對祖宗牌位,彭陵野用土語說了一番話。拜祭完畢,兩人站起來,他有點迫不及待地抱住她,深深地吻她。在他的懷裏,她覺得自己一點點地融化,身體輕得如羽毛一般,被一股強勁的風吹著,慢慢地升騰飄揚。她以為他會留下來好好陪自己,可他沒有。他要出去招待客人。
彭陵野是被人攙進洞房的,他已經喝得醉醺醺不省人事,倒在床上立即睡著了。按照風俗,原本是該鬧洞房的,因為彭陵野醉了,這道程序也就免了。所有人離去之后,方子衿獨自披著紅蓋頭坐在床邊發呆,知道沒有人替她揭下蓋頭了,只好自己揭開,和衣躺了下來。她無法睡著,身邊的他鼾聲如雷,酒氣沖天。她討厭這種味道,熏得她頭發昏。躺在他的身邊,她有些茫然,自己就這樣嫁了?這裏就是自己的家了?一切都像做夢似的,太不真實。至少,婚姻該有一種法律上的認同吧,他們甚至還沒有拿結婚證。明天起床后,應該和他一起去民政部門登記。
迷迷糊糊間正要睡著,彭陵野突然吐了,一大堆污物從他的口裏傾瀉而出,一半傾到了地上,一半留在床上,還有些零零星星的,濺到了方子衿的臉上。她只覺得一陣惡心,差點也跟著吐出來。雖然惡心,畢竟是丈夫了,又遇到這種喜昏頭的日子,偶爾放縱一次,她也不好太強求。她從床上爬起來,強忍著惡心和困意,下樓去弄水給他洗,又翻箱倒柜,找出被子換了。
他大吐了一通,人事不知地睡過去。這次再沒有那么大的鼾聲,顯然因為把酒吐出來,感覺不那么難受了。她可是難受了,老是覺得身上充滿了酒臭味。她再一次走進廚房,將水缸裏的水舀進盆裏,端到臥室,脫了衣服,一點一點地擦。她是很想好好地洗個澡,可這裏根本就沒有條件。將所有感覺臟的地方全都洗過了,還是滿屋子彌漫著酒臭味。她將窗子全都打開,希望風把這氣味帶走,可這氣味異常固執地在她周圍徘徊,熏得她難以入眠。
折騰了大半夜,好不容易睡著了,似乎才剛剛入夢,彭陵野醒了過來。他將她的衣服脫了,用自己的嘴在她的胸前亂拱,把她拱醒了。她睜開眼,看看窗口,窗口有微弱的亮光射進來,她說,我困死了,明天再說吧。他說不行,今天可是新婚大喜的日子。她心裏好煩,暗想,你還知道是新婚大喜的日子?早干什么去了?為什么要讓自己醉得像頭豬似的?他根本不顧她,繼續動作。她不好和他鬧,只好忍他。偏偏喝了酒之后,他特別雄,一直做到天大亮了,她的睡意也全被趕跑了,他才由一只猛虎變成一只笨熊,嗥叫一聲離開了她的身子,倒在一旁睡了過去。
她不甘心,將他搖醒。他說,做么事?你剛才不是要睡嗎?她說她想起有一件重要事情得辦,今天一起去民政局拿結婚證。他說結婚證已經拿了。昨天,他去找了李淑芬,一方面算是向女方求婚,另一方面也讓她出了個證明,他拿到縣民政局辦了結婚證。
聽了這話,她氣得半死。雖然她答應和他結婚,可拿結婚證這樣的事,畢竟應該她到場,他竟然自作主張,是對她明顯的不尊重。轉而一想,婚已經結了,總不成新婚的第一天就鬧別扭吧。按照漢族的規矩,新郎新娘第二天早晨要早早起來見公婆以及兄弟,土家族是一個被漢族包圍著的民族,國民黨政府根本不承認這是一個獨立的民族,解放后,人民政府雖然承認土家族的存在,卻也波波折折。直到改革開放之后,這個民族才作為中華民族大家庭的成員之一被確定下來。自然,這是后話。方子衿想,自己是漢人,就算不懂規矩,去見一見公婆總沒錯。
外面堂屋裏坐了滿滿的一屋子人,她傻眼了,本能地往后退。其中一個中年婦女說話了,她說媳婦別怕,都是一家人,來見見。她旁邊的男人莊嚴地坐在那裏,應該是彭陵野的父親。他說怎么你一個人?陵野呢?方子衿說,昨晚他喝多了,半夜吐得厲害,剛剛才睡一會兒。婆婆圓場說,算了,他是遇到喜事高興的。公公猛瞪了婆婆一眼,對方子衿說,去,你去叫他起來。像么事話,新婚第一天,家裏長輩都來了,他還睡覺?一點規矩都沒有。婆婆岔開了公公的話說,算了,孩子新婚呢,第一天在媳婦面前這樣鬧像么子話?旁邊一個年紀稍大的男人站起來,為方子衿介紹家裏的所有人。這是你的公公這是你的婆婆這是你的大伯大伯母這是你的叔叔嬸嬸這是你的大哥大嫂這是二哥二嫂這是大姐大姐夫這是二姐二姐夫這是四弟五弟這是小妹。介紹到長輩,方子衿就上去倒一杯茶,叫一聲。介紹平輩,方子衿點個頭,叫一聲。彭陵野不在身邊,她也不知道這樣是否合規矩。
這套繁覆的程序剛剛結束,大哥大嫂先就已經離去,雖然他們客氣地說還有點事先走,方子衿覺得,明顯是對彭陵野不滿。她註意觀察公公的表情,他只是坐在那裏猛勁地抽煙,再沒有說一句話,反倒是婆婆很喜歡這個媳婦,問長問短。方子衿說,她是來巡回醫療的,醫療隊的事很多人員卻很少。特別是現在,浮腫病人非常多,醫療隊忙不過來。
閑話過一回,方子衿返回了醫院。
醫療隊的所有人聽說她回來,都跑來向她祝賀,連李淑芬聽說后也跑來了。那時,方子衿正在院子裏熬藥。這些藥全是她去山上挖的補藥,適當加點調理腸胃、通絡順氣的藥。李淑芬來了,人還在老遠,笑聲就已經過來。她說哎喲子衿,昨天才結婚今天怎么就上班了?按規定二婚可以有一周婚假的。她將二婚這兩個字說得特別響亮,令方子衿突然間明白,自己的身份,隨著這次婚姻已經降了一等。這不僅僅是在人們的目光中,甚至還存在于有關的規定裏。她冷冷地應了一聲,說閑在家裏沒事,醫院病人多,所以來了。李淑芬異常熱情地說,昨天我們都去參加你的婚禮了,哇,你穿那套新娘裝真是漂亮呀。我一開始竟然沒有認出來,還以為他們搞錯了,娶了個土家族女人呢。
方子衿開始警惕起來。李淑芬顯然不會那么好心,更不會真誠地祝福自己。她淡淡地笑了笑。李淑芬一副異常關心的樣子,蹲在她身邊,好心地幫她往竈裏塞柴。李淑芬說,真是太好了,我一直在為你著急呢。你現在有啥打算?是調過來還是想把他調到寧昌去?調到寧昌恐怕不容易。方子衿恍然大悟,她心裏藏的,原來是這條蟲子。這個女人,以前并不覺得她怎樣惡毒,現在怎么會變成這樣?人真是太難以理解了。方子衿在心中冷冷一笑,暗想,如果自己不離開寧昌呢?她是不是會非常失望?
兩人正各懷心事地聊天,院門口突然一陣嘈雜。方子衿轉頭望去,見兩個男人抬著個病人往裏闖,身后還跟著幾個男男女女。看情形,他們是一路跑來的,在這樣一個仲秋裏,那些人竟然只穿了單薄的衣衫,而且渾身冒著汗氣。跑在最前面的男人大聲地喊醫生醫生,快搶救病人。方子衿立即起身走過去,看了一眼那個病人,心中暗吃一驚,這人怎么這樣面熟?方子衿說,快,抬到急診去。李淑芬隨后也過來了,她一眼就認出了躺在那裏的女人是余珊瑤。她攔住那幾個男人說,等等,你們從哪裏來的?其中一個男人說,我們是黑河農場的。
黑河農場是軍墾農場,正縣級編制,離靈遠縣城有三十多公裏。全國解放后尤其是抗美援朝結束后,國家不可能養著大量軍隊,又不能輕易將這些軍隊遣散,因此采取了軍墾的辦法,在全國各地設置大量農場林場牧場安置這些人,有些地方是整團整師地安置,有些地方則是打亂原有的建制,分別安排在各個不同的地方,化整為零。這些農場牧場除了安置軍人之外,還有一大效用即安置犯人,將犯了各種法律或者錯誤的人安排在這種準軍事力量的監督之下。
李淑芬說,你們農場不是有衛生院嗎?旁邊一個女人站出來說我是農場衛生院的院長,我們那裏醫療條件太差,處理不了。李淑芬看了一眼自稱院長的女人,說,病人什么成分?她的話說出來,竟然沒有人答應。她又大聲問了一句,才有人小聲地說是右派。李淑芬頓時惱怒了,說右派你們也這樣緊張,你們還有階級立場嗎?院長說,可是她的病情很重,如果不立即搶救可能活不過今晚。李淑芬以一種銳利的目光盯著那個女院長,過了好幾秒才說,你這是啥階級感情?死一個右派就少一個階級敵人,我們的無產階級政權,就少一分危險。我們不殺這些敵人,給他們重新做人的機會,是我們黨講人道主義。如果天看不過眼,要收她走,那就是天意,說明她做的事,連天都不容。
李淑芬慷慨激昂,方子衿卻心驚肉跳。她第一次那么深入地貼近了李淑芬的內心,竟然是如此冷漠如此殘忍。方子衿聽她說那些話的時候,自己一根根汗毛都豎了起來。這應該是一個醫務工作者說的話嗎?作為醫務人員,別說是人,就算是其他的生命,只要能救的,她都會竭盡全力。她正心慌慌地想著這些時,聽到李淑芬用那仿佛冰凍過的聲音問病人叫什么名字。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書友正在讀: 銀河系征服手冊 辦公室風云:燃情女上司 隨身空間在古代 盛世天驕 重生敗家子宋三喜 顧少婚后每天都在吃醋白夏顧煜彬 我的老婆是魅魔 我在80年代當村長 上海繁華 逍遙丹神任天一 葉辰葉語凝 我在曹營當倉官 絕世唐門之劍臨 和豪門霸總聯姻后我爆紅了 表面風流 他好會(星際) 陰陽神功 我只想當個普通高中生 原來愛情他來過 快穿之辣文女配求甜寵 天王 我家大師兄愛養花 他馬上也要逃婚了 得不到 從時間停止開始縱橫諸天 神奇寶貝之全能霸主 暖婚100天阮詩詩喻以默 無限僵尸系統 抗戰之無雙戰將 豪門哀羞風云錄 都市少年神醫 程序還好嗎? 真千金帶著百萬部下歸來 許君白晝星辰 婚前試愛:總裁,慢慢愛 非人類醫院 重生在跑道上 幼崽期的邪惡魔王搶我小餅干 特利迦奧特曼:始祖狂潮 [基督山伯爵]沈醉 異 藍顏之爭 任務還沒做完我就爆紅了 戲明 只想向她服軟 風月都市情 我做喪尸的日子 暗涌 穿成假千金后和偏執反派HE了 貪歡之你好色 屋檐下的小竹馬 小淘氣下凡記 來日方長 華燈何煌煌 夫郎讓我別擺爛了 虐完我,總裁追妻不要臉 足球:國足開除,獎勵大羅模板! 美味的爸爸們(H) 重生王妃醫毒雙絕 重生都市寫輪眼 深情男配他不演了[快穿] 軟肋 陳念徐宴清小說結局 末世生存法則 觸手合集 蓄意撩惹:誘吻小玫瑰 無限分身系統 萌物來襲 刺客饒命 頂流女配她不想加班 女配造反稱帝(基建) 腹黑女總誘俏郎 [排球]排球天才前進日記 仙俠文對照組被奪天賦后 從無限簽到開始當神豪 慕千汐凰九夜邪王嗜寵鬼醫狂妃 梅花香滿樓 歡樂反派秦昊 女總裁的神級保鏢 [全職]黑暗中的綠帽男人們 古代地主婆 打臉逆襲人生[快穿] 重生之最強刀皇 星際之伴生獸 家有旺夫小福妻 女主她恃美行兇 清冷天君被迫上位·女A男O 蘿變的我絕不向死神小姐屈服 龍在皇朝教修真 搶手胖千金 反派夫郎是偏執狂(女尊) 香火 萬人嫌表妹覺醒了 人魚王子要出嫁 我在異界種田封神 99次逃婚,總裁輕輕愛 我的閃婚女總裁秦明月 蝕骨甜寵:餓狼老公滾遠點 諸天行走之白衣劍仙 野棠如熾 戰神殿 魔尊大人何時來娶妃 驚悚游戲:夫人,我這是正經職業 當游戲馬甲成真以后 我的毒舌大帥鍋 歹徒不是帶土 武俠之龍門鏢局 何處不撩人 小棄婦的羅剎公主殿下 爆寵王妃:邪王,速接嫁! 暮輝 變成喪尸后我面癱了 重生未來之藥膳師 同窗同床 重生悍婦七彩丸子 炮灰男配是喪尸王 渣了病嬌太子后我又穿回去了 帶球跑Omega的自我修養 崩壞,眼睛的時代回來了 林逸陳晨 從武動乾坤開始榮耀萬界 我養的兒砸又兇又萌 疑犯懲/罰室 以眼淚,以沉默 黎明將至[ABO] 繼承了兄弟的兄弟[GB] 蟲蟲鬧石記 葬棺帝尊 火鳳凰簽到三年,成為特戰兵王 你看它禮崩樂壞 廢婿翻身岳風柳萱 不殊途 我是大主宰 這個明星有點懶 驚!我成了無限游戲的滿級救世主 凡人:我能加點修仙 不列顛組曲 夫人想通了(穿書) 三國:一統天下,從潁川開始 老師,快到我碗里來 余歲長安 一起來吃肉 人魚生存法則[星際] 然后偵探陷入癲狂 我在陰魂客棧當掌柜那些年 [吸血鬼騎士同人]吸血鬼騎士Zero 被仙尊大佬爭搶后我成了最強團寵 烈歌 心有所屬 有染(軍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