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是極其偶然的。
那天一大早,他趕去見方子衿母女。他托關系弄了半斤紅糖,又找熟人開后門買了一只雞。進門的時候,他大聲地叫,妹子,看我給你們帶啥來了。那只雞咯咯地叫著,似乎在附和著他。推開門進去,又喊了幾聲,卻連半點回應都沒有。他想,可能是一大早出去了吧。彎下身來,把那只雞放在門角裏。雞的雙腿被纏著,不斷地掙扎,咯咯咯地叫喚。他把糖往桌上放的時候,看到了上面的那張紙。
他將紙拿起來,僅僅讀了幾句,整個人就傻了,轉身向外狂奔,跑到汽車站,恰好有一路公共汽車過來,他想都沒想就跳上去了。汽車駛了幾站,他才弄明白,這車是往相反方向開的。從車上下來,他開始冷靜了。仔細回想一下前一天發生的一切,才意識到,那時方子衿已經拿定了走的主意。
回到房間裏,捧起那封信,讀了一遍又一遍。有什么東西滴落下來,濺在信箋上,那一塊的顏色頓時暗了許多,而紙上的墨跡,突然活了起來,變得粗了,然后開始向四周爬行,再然后開始模糊。他意識到時,伸手去將那些水漬揩干,已經是晚了。
奇怪,外面沒有下雨,哪來的水?他仰起頭,往天上看了看,有一種冰涼的東西滑過他的臉,流到他的嘴中,咸咸的澀澀的,帶著一種苦味。此時他才意識到,原來是自己在流淚。他的雙腿已經無力支撐體重,身子一軟,坐到了床上。他覺得自己應該思考點什么,可腦子完全是空白的,所有筋筋脈脈全都堵死了。他也認為自己應該做點什么,可是,在這種時候做什么是有意義的?他不知道。黑夜如鬼魅般走過來,對他沒有絲毫影響,他的腦中,比黑夜還黑。清晨的曙光從窗口悄然爬進來,在他面前調皮地跳躍。他的眼睛看不到,似乎已經失明一般,眼前是一片墨一樣的黑色。
他從那間屋子走出來時,竟然不知道是第三天還是第四天之后。離開房間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水龍頭,偏著頭,將自己的嘴湊上去,讓自來水嘩啦嘩啦從嘴邊流過。隨著喉結的滾動,一半的自來水流進了他的胃裏,另一半瀑布一般傾瀉而下,流向水池。喝了滿滿一肚子水,白長山覺得自己應該出去走走,家是不想回的,汽車隊也不想去。除了這兩個地方,并沒有別的去處。走在街上,所有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只有一種發黃的舊底片的感覺,顯得那么不真實。連他自己也不真實了,腳下踩著的仿佛是云朵,整個人都在飄,似乎稍不留神,就會飛起來。
也不知怎么走的,竟然走到了商業局門口。他站在那裏,心裏想,進去?不進去?如果進去,去干什么?如果不進去,那去哪裏?答案沒有找到,身體卻往裏面飄,進了院門,又進了大樓。猛然想到自己并沒有拿定主意就進來了,這實在有些不可思議。于是,他轉身向外走,決定拿定了主意之后再進來。剛走兩步,有人叫他。他站住了,目光直直地看著那個人,覺得有些熟悉,卻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他問:“你叫我嗎?”
她說:“不是叫你還能叫誰?你咋啦?像病了一樣。”
他說:“病了?誰病了?”
她說:“你今天咋啦?”
他說:“你是誰?我們認識嗎?”
那人像見了鬼一樣,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停下來,對他說:“你快去局長辦公室吧,局長正到處找你呢。”
白長山隱約知道,這話是對他說的,局長在找他。局長是他的領導,他自然應該聽局長的。不過,前段時間,局長被人貼了大字報,揭發他趁著和某些女性員工做思想工作的時候,摸了人家的屁股。更有人揭發他曾在辦公室裏將一個女同事的上衣脫了,調戲人家,恰好被某人推門進去看見。紅衛兵已經將局長抓起來批斗了好幾次,他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找自己干什么?即使如此,他還是決定去見局長。他開始行動,而實際上,他的雙腿是邁向大門外面的,他以為自己應該那樣,所以猶猶豫豫地往前走。恰在此時,大樓裏沖出一個人,拉住他向裏走。他問那人,為什么要拉他,他有進去的必要嗎?他對那人說,首長在找他,這很可能與即將展開的解放海南島戰役有關,而美國飛機控制了整條運輸線,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轟炸,令志愿軍車隊損失慘重,必須想個辦法。
進入局長辦公室,裏面沒有局長,只有一個穿軍裝的男人,軍裝是四個兜的,沒有戴領章帽徽。拖他進來的人介紹說,這是新來的局長,原是xxx師的副師長。白長山站定了左腳,右腳隨即往左腳跟一靠,身體猛地向上伸展了幾分,右手舉起,在耳邊構起一個三角形。他說,報告首長,汽車連連長白長山奉命來到。局長說,老白,你來得正好。我正派人四處找你。白長山說,請首長下命令吧。局長說,好。現在,全國的形勢一片大好。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摧枯拉朽。可是,松花江是個大反革命,年年與我們革命群眾作對。省委發出號召,要打一場治理松花江的人民戰爭。局裏已經研究過了,我們組織青年突擊隊,由你擔任突擊隊隊長。白長山說,請首長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
局長拍了一下白長山的肩,說,軍人就是軍人,爽快,走,喝壯行酒去。
壯行酒擺在食堂裏,有很多人,白長山似乎認識這些人,又叫不出名字。局長剛剛說了一聲干,白長山便將杯中的酒倒進了嘴裏。這東西像刀一樣劃開了他的胸膛,點燃了他的血,讓他燃燒起來。那種感覺是一種痛快,是一種放肆,也是一種麻醉。就像火柴被劃燃的那一瞬間,耀眼的光短暫地閃過之后,一切都歸于黑暗。他要留住那線光明,要留住那燃燒的感覺,于是,端起酒杯,走向一個面善的面孔,說,老哥,咱們干一杯。她說,誰是你老哥?我是你姨,和你姨喝不?他說,你是我姨?管你是我姨還是我奶奶,喝。接著又斟滿一杯,走向另一個人,說,姨,咱干一杯。那人說,還沒喝呢,你咋就醉了?我是你大爺。白長山說,我大爺?好,大爺,咱干。又干了。
局長再次拍了拍白長山的肩,大聲讚揚說,好,這才像咱軍人。
白長山胸中的豪氣突然增加了十倍,就像抱著炸藥包沖向敵人的碉堡一般,端著酒杯沖向那一群人中。可是,他并沒有將那些人打倒,而是他自己在喝了第二十一杯之后,整個人失去了平衡,轟然倒地。
第二天,白長山帶著青年突擊隊上了大堤。全省各個單位的隊伍沿著大堤一字排開,鑼鼓掀天,紅旗招展。這種人如潮旗如海的壯觀場面,白長山只是在打錦州時見過。然而,會戰所選擇的時間晚了些,進入封凍期之后,地比鐵還硬,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挖起的土,還沒有運到目的地就凍在了卡車上,從車斗上翻下來時,成了一個大冰坨坨。好不容易翻開封凍層,裸露出下面的活土,時隔未久又形成了新的封凍層。到了后來,不得不用大量的炸藥取土,可被炸藥崩開的都是一個個的凍結土塊,壘到大堤上,相互間無法黏合。指揮部對此不聞不問,只是一味地趕進度。
長達幾個月的會戰,幾乎所有人都生了凍瘡,隊伍被拖得疲憊不堪,進度更加緩慢。指揮部每天開會,要求大干三九,奪取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又一勝利。可大會戰的隊員不干了。也不知誰回了一趟白河,帶回來了“文化大革命”的最新消息,全國都在造反,上海的造反派率先奪了上海市委的權,并且得到了中央文革小組的高度評價。于是,有人開始在會戰隊伍中串聯,要組織一支造反大軍打倒這次會戰的指揮部。
白長山那段時間正為接不到方子衿的信以及大會戰功敗垂成而傷腦筋,根本不知道隊伍內部悄然發生著變化。直到有一天晚上,他所率領的青年突擊隊員沖進他所住的臨時棚戶,不管三七二十一,拖著他出去造反,他才意識到,這裏早已經醞釀著一場革命。造反派沖進了總指揮部,將總指揮和副總指揮從床上拖了起來,指責他們搞這個大會戰,是有意分散革命的力量,是破壞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是最大的反動派。造反派群情激憤,將兩名總指揮從房間裏拖出來,連夜召開批斗大會。也不知總指揮說了句什么,惹怒了造反派,當即動了手。白長山等人覺得打人是不對的,出面要制止。造反派立即搬出毛主席的最新指示:“打就打嘛,好人打好人誤會,不打不相識;好人打壞人,活該;好人打壞人光榮。”
一直鬧騰到天亮,造反派們意猶未盡,押著總指揮和副總指揮,浩浩蕩蕩地回城。
城裏的“文化大革命”熱火朝天,造反派和紅衛兵組織大聯合,形成了一些大的派別,這些派別不斷地舉辦大游行、講演會、批斗會。你方唱罷我登場,各領風騷半邊天。白長山對這些不感興趣,一心記掛著方子衿母女。他第一時間趕到單位,問管收發的師傅,大爺,有我的信嗎?回答是沒有。他奇怪了,說怎么會沒有?收發師傅誤會了,說,白隊長你咋這樣說,難道我貪污了你的信不成?白長山沒有應答,已經轉過身,機械地走開了。
形勢急劇變化著。有造反派舉行聚會,另一派造反組織便去踩場子,上臺與之辯論,雙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釀成流血事件。省裏下令逮捕肇事者,并且宣布支持其中一派,另一派是非法組織,予以取締。可是,中央文革小組支持這一派,于是,大字報鋪天蓋地,武斗迅速升級,部隊以及公安的武器庫被搶占,槍聲此起彼伏,讓那個夏天和秋天異常火暴。
看著外面的亂勁,白長山的腦中浮動著一種形象,那些被批斗的人之中,就有方子衿,她的女兒方夢白睜著一雙驚恐絕望的眼睛,站在圍觀的人群之中。他感到異常心痛和無助,身為七尺男兒,卻無力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除了渾渾噩噩地過日子,一封又一封給方子衿寫信然后帶著絕望等待來自她的消息,沒有別的事可做。
接下來的那個春天興起了表忠心,每天一大早,所有人都集中在毛主席像前三鞠躬,口中念著“三忠于四無限”,高唱《東方紅》。每天下午下班前,所有人再一次集中,敬祝偉大領袖毛主席萬壽無疆,祝福林副主席永遠健康,然后跳忠字舞,唱《大海航行靠舵手》。白長山沒有舞蹈細胞,忠字舞跳得非常生硬,雙手舉在頭頂擺動的時候,像是國民黨軍士兵在舉手投降。晚匯報結束,白長山立即向辦公室走去,他要去喝酒。自從離婚不成,他便開始以酒為伴,不知不覺間對酒有了依賴,到了時間如果不喝,渾身都會覺得不舒服。
他抬腿剛要走,聽到有人叫他。收發室的師傅遞給他一封信,他看了一眼信封,心中就是一陣激動。是方子衿的。這信封就像一只美麗的白鴿,帶著無限的溫馨和綿長的撫慰。他從收發師傅手中接信的時候,心在激動地顫抖。接過信,首先去找信封上熟悉的字跡,可是他失望了,那分明是一個孩子的字,不是方子衿的。再看落款,地址是一樣的,難道是夢白寫的?
回到辦公室,他打開柜子,拿出酒瓶,喝了一口酒,再坐下來,拆開信,仔細閱讀起來:
白叔叔:
您好!
我猶豫了好久,才決定給您寫這封信。
您給媽媽的所有來信,都已經收到了。可是,媽媽再也不能看到您的信了。我一直想把這個消息告訴您,可是又不知怎樣開口。
去年夏天,媽媽被人押走了。過了幾天,有人來帶我去見媽媽,我去的時候,看到媽媽渾身血跡斑斑,躺在一堆稻草上,已經死了。
叔叔,我知道,媽媽一定是念著您的名字死去的。那段時間,她總是對我說夢到您。她還對我說,這一輩子,總算是見了您一次,就算是死,她也心甘情愿了。她說,她生是為您而生,死是為您而死。
叔叔,媽媽已經去了,您忘掉她吧。
此致
革命的敬禮
夢白敬上
1968年5月22日
看到這封信,白長山一下子傻了。他拿信的手在顫抖,另一只手卻再也抓不住那只酒瓶,酒瓶從他的指間滑落,掉在地上,砰的一聲摔碎了。
方子衿死了?怎么突然死了?他有一種強烈的沖動,要趕到靈遠去見方子衿最后一面。他拿著那封信,迅速沖出門去。沖到院門口,他開始猶豫,現在全國那么亂,到處都在武斗,自己如果坐火車,在路上會不會遇到麻煩?對了,自己不是掌握著一個汽車隊嗎?干脆開汽車去。他立即轉身走進了車庫,將車隊裏最新的一輛解放牌駛出來,開到油罐前,加滿了油,然后向大門口開去。按規定,汽車出門,要將一張放行條交給門衛,可門衛師傅見開車的是他,連問都沒有問。
一口氣跑了五十多公裏,眼看已經到了午夜,白長山將車停在路邊,準備在這裏睡一覺,凌晨時分再接著往前開。他在駕駛室裏躺下來,想喝酒。他根本就沒有帶酒,在這種前不著村后不靠店的地方,根本沒地方買酒。他想睡覺,可睡不著,滿腦子全是方子衿的形象。她死了,維系自己生命的最后一根線斷了。此次南下,只有唯一的念頭,見她最后一面。見她最后一面?見到又如何?突然,他意識到了命運的殘酷,方夢白的信在路上不知走了多少天,而自己開著這輛趕過去,路上也會耽擱時日,那時還能見到她最后一面嗎?再仔細地將方夢白信中的每個字回想一遍,才意識到自己的心整個被痛苦和悲傷塞滿,竟然裝不下別的內容。
方夢白在信中寫得很清楚,她母親是在去年夏天被抓走的,隨后便死了。時間已經過去了差不多一年,他竟然還想到去見她最后一面,這怎么可能?他想到命運對他的不公,竟然連見心愛的女人最后一面都失去了可能,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奪眶溢出。睡覺對于他已經沒有意義,他重新啟動了汽車,調頭向后。汽車的兩只大燈,像兩只巨大的手,伸向莫名神秘的遠處,就如白長山此時的心情。
回到汽車隊時,早已經過了上班時間。白長山將車停好,從車上下來,恰好和一個同事迎面碰上。那個同事吃了一驚,說白隊長,你咋啦?白長山說我咋啦?同事說,你胸前咋都濕了?白長山低頭看自己,胸前果然濕了兩大塊。他自己也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個同事又說,還有你的眼睛咋啦?是不是害紅眼病了?
雖然一個晚上沒有合眼,白長山卻沒有困意。坐在辦公室裏,腦子在高速運轉,卻又像是完全的空白。到了中午,他突然想到方子衿的女兒夢白。那孩子和自己雖然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可她就像是自己的女兒一樣,是他和方子衿愛情的見證。她才只有十一歲,從小和繼父的感情又不好,母親離去之后,她以后的日子怎么過?想到這個孩子時,他的第一個念頭是要把她接到白河來,將她養大成人,以慰方子衿的在天之靈。轉而一想,這不行,別說他無法向王玉菊交代,戶口更是一大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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