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他們就去茶語小學，找到了活動樓裏負責統計報名表的文老師。
文老師的資歷很老，從他的地中海造型就能看得出來這么些年沒少操心, 在得知夏云揚和顧驍遠的來意之后，很快就從整理有序的厚厚一沓報名表裏找出了六年級的表格。
他推了下厚重的眼鏡，瞇著眼睛一邊找右苗的姓名, 一邊慢吞吞地說：“我們學校啊, 其實真的特別人性化, 每隔半年啊，就會重新征求一次學生的意向，所以啊，文件管理非常整潔，尤其是啊……”
“右苗在這。”顧驍遠打斷他, 指著其中一項說。
第三十七排的位置, 簡短地寫了一行字：右苗, 古箏和鋼琴。
這個事實有些超出夏云揚和顧驍遠的預料。
余善沒有在撒謊, 可他為什么會忽然緊張？
文老師讚嘆道：“小伙子啊, 眼神真不錯, 想當年啊，我沒當老師的時候, 那個視力啊，真是了不得，尤其是啊……”
他估計是上課的時候習慣了, 說話特別拖沓, 出于禮貌, 夏云揚本想等他說完，但案情等不了人, 只得打斷道：“不好意思，文老師，請問其他老師的辦公室在哪裏？”
文老師說：“哦，他們的辦公室啊，就在三樓的第三間，你們啊，穿過走廊往樓梯上去，時間啊，就能快一點，尤其是啊……”
“感謝，再見。”顧驍遠果斷再次打斷，帶著夏云揚離開了“啊”“啊”“啊”的世界。
一出來，夏云揚就沒忍住笑意。
顧驍遠低頭看他，“你笑什么？”
夏云揚眉眼彎彎，“笑你。”
顧驍遠疑惑，“我有什么好笑的？”
夏云揚說：“剛剛就很好笑。”
顧驍遠兀自思考著自己做了什么異樣的舉動，還沒想明白，就見走廊的另一邊過來了四五名勾勾搭搭的男生。
這條走廊上共有三處樓梯道，以防被鐵門攔住，白爬一趟，夏云揚和顧驍遠就打算叫住他們，問問哪一條道能通往活動樓老師的辦公室，卻聽那幾名男生很是興奮地嘻嘻哈哈道：“哎哎，你剛看見右苗的胸沒有？真他媽的大！”
兩人都是一楞，這個話題讓他們很是尷尬。
“當然，右苗可是我們班的‘波霸奶妹’呢。”
“要是給她的胸一巴掌，能從早上晃到下午吧？”
“臥槽，你真是個變態哈哈哈……”
顧驍遠眉頭微蹙，剛要說話，夏云揚就拉著他退進了最近的樓梯道裏，示意他不要出聲，那幾名男生的腳步由遠及近。
“說我變態，你小子難道不想摸一下？”
“我確實不想摸，我只想親一嘴兒，哈哈哈哈……”
“你夢裏想吧，剛沒看到嗎？她跟她男朋友黏糊著呢。”
男朋友？
夏云揚和顧驍遠同時看向了對方。
他們完全沒有想到，才讀六年級的右苗居然會有男朋友。
“什么男不男朋友的，李大剛就是玩玩她而已。”
“玩玩她？我看右苗最近冷淡多了，倒是李大剛自己，又是送花又是送零食的，天天都在炫耀比兄弟們先破了處，還不知道是誰玩誰呢。”
“我也記得右苗在跟他冷戰，還以為離分手不遠了，結果又黏上了，真是無語。”
“嗐，誰不是呢？要不是打不過李大剛，我都想跟右苗也來一次。”
“要不哪天組團給她堵路上？”
“你瘋了啊？嘴上說說算了，真這么做，我媽不得把我的皮都抽爛。”
“哈哈哈哈……”
男生們大笑著走遠，又在見到老師時全部收斂了姿態，恭恭敬敬地問好，乖乖巧巧的樣子與剛才囂張的模樣判若兩人。
顧驍遠想起之前躲避的那一幕，“隊長，你為什么不讓我說話？”
“你想說什么？”夏云揚反問他，“讓他們閉嘴，或者尊重右苗？”
顧驍遠道：“這有什么不對？”
“這沒有什么不對，小顧，但是你要考慮到這么做的后果。”夏云揚說，“說出這句話，確實可以讓你的正義感得到短暫的表現，但是對于他們來說，你不過是一個陌生的大人——”
“那又怎么樣？”顧驍遠說，“我是警察，是警察就不應該對于這種行為坐視不管。”
夏云揚耐心地道：“沒錯，他們是會因為你的身份而在你的面前道歉，盡管心底會覺得你是在多管閑事，但這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你讓他們丟失了面子，這對于一群青春期的孩子而言是最重要的。你知道有多少未成年人刑事案件都是因為面子引起的嗎？道歉那之后，你有沒有想過他們會把自己丟失的面子從哪裏找回來？”
顧驍遠確實沒想到這么多，“……哪裏？”
夏云揚說：“會從你多管閑事的源頭，也就是右苗的身上找回來。”
顧驍遠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夏云揚說：“我們無法全天保護右苗，就不能再給她增添危險，比起叫停這些人，提醒右苗小心他們會更加有效且直接。”
可那些言辭還是讓顧驍遠的心裏有些不適，“現在的小學生這么亂？”
夏云揚走出樓梯道，說：“亂的不是小學生，是人，只不過這些人剛好是小學生。”
顧驍遠跟上夏云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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