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揚確實很快就回來了。
他換好拖鞋, 拎著幾盒糖果和外賣走進客廳，“小顧，你收拾好了嗎？”
“收拾好了。”顧驍遠從房間裏出來, 自然得仿佛從未離開過這裏。
夏云揚把外賣放在桌上，“吃飯吧。”
顧驍遠卻沒動。
夏云揚抬頭看他，“怎么了？”
顧驍遠舔了下唇, 猶豫道：“隊長, 我……能看看你的其他校服嗎？”
夏云揚笑了, 也知道救命恩人的事情對他而言很重要，“你等一等啊。”
他從屋裏拿出一件云際小學的游泳服，遞給顧驍遠，以便對比密封袋裏的冬季校服。
一模一樣的位置，一模一樣的大小, 甚至是一模一樣的花紋走向, 說不震撼都是假的。
密封袋在摩挲間“窸窣”作響, 顧驍遠楞楞地看向夏云揚, 恍然之間, 好像和十八年前那個冬天裏的高大身影融為了一體。
他再次感受到了掉入河中的慌張、灌入耳中的水流, 以及冰涼刺骨的溫度，想要呼喊救命, 卻因為頭部浮不出水面而無法發出聲音，弱小的手拍打著河水，窒息感越來越重, 在心中不停呼救父母的意識也迅速消失。
就在這個時候, 他圓滾滾的小肚子一緊, 只聽“嘩啦”一聲，有人把他從河裏帶上了岸。
他的身體被人放平了, 咳嗆感涌上喉嚨，還沒來得及釋放，嘴唇就是一軟，有甜甜的氣息順著對方的唇送進了他的口腔。
然后就被他倒涌出來的河水嗆得兩個人都咳嗽起來。
那天實在是太冷了，他的四肢僵硬，嘴唇發紫，咳完以后，腦袋也是懵的。等他回過神來，頭發已經不再滴水，只是還有點濕濕的，身上的衣物也被人脫光，水珠擦干，換成了干凈暖和的冬季加絨校服外套。因為體型差距太大，穿在他的身上，就連腳丫子都能遮住。
旁邊蹲著一名相貌俊美的少年，背了書包，像是剛剛放學，正在擰著身上濕透的單衣，幫他蘸干鞋子裏的水漬。
“好了。”少年把干凈的鞋子給他穿上，“快回家去吧，小朋友。”
小顧驍遠看見少年的臉色青紫，渾身上下都是濕漉漉的，明明抖得厲害，還要硬擠出來一個笑容，估計是想讓他覺得親切些，他也真的覺得這個僵硬的笑容很是親切，撲到少年的懷裏就放聲痛哭，“嗚嗚嗚嗚大哥哥……我好害怕啊……嗚嗚嗚……”
“哎別別別別！”少年連忙抵著他的腦袋，沒讓他撲過來，“我好不容易才給你弄干凈的，你再弄濕，感冒了可怎么辦？”
小顧驍遠還在哭，紅彤彤的小鼻子一聳一聳的，看起來特別可憐。
“哎喲，別哭啦，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知道嗎？”少年給他擦干凈眼淚，拍了拍他的小肩膀，“走吧，大哥哥送你回家去——你知道自己家住在哪裏吧？”
小顧驍遠點點頭，“知道的，大哥哥。”
夕陽西下，高挑少年一手拎著用自己的針織紗包裹起來的小顧驍遠的衣物，一手牽著只到自己腰那么高的矮胖小顧驍遠的手，走在人跡罕至的小道上。
刺骨的河風拂面而來，激得兩個人都打了個寒顫。
小顧驍遠拉起了校服領子遮住泛紅臉蛋，聞到一股香香的味道，想起什么，抬起頭奶乎乎地問道：“對了，大哥哥，你之前為什么要親我呀？”
少年瞪眼，“那不是在親你，是在做人工呼吸！”
小顧驍遠卻說：“可是我并沒有昏迷啊。”
“……”少年默了一瞬，大概是不愿意承認自己是因為初次救落水的人，慌了神忘了步驟，然而小顧驍遠還在追問，他果斷轉移話題道：“你今年幾歲了？”
小顧驍遠成功被轉移了註意力，伸出五個胖乎乎的手指頭，“我四歲啦，今年八月才滿的。”
少年給他壓下一個手指頭，“這才是‘四’，小傻子。”
小顧驍遠卻說：“我不傻，大哥哥，我媽媽說了，等我長大以后，一定會特別特別特別特別聰明噠！”
少年被他這么多的“特別”逗笑了，“那你媽媽有沒有說過，你真的特別像一個話多的小老頭兒？”
“沒有啊。”小顧驍遠聽不出他的調侃，還認真地想了想，“大哥哥不喜歡話多的人嗎？那我以后少少地說話，大哥哥是不是就會喜歡我了？”
少年樂道：“大哥哥考慮一下。”
他們又走了十多分鐘，小顧驍遠就指著一處三層帶花園的豪宅說：“大哥哥，那裏就是我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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