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還是我做夢嗎！給我個解釋~”我雙手抱胸，梗著脖子，瞇著眼睛盯著他。

“手還疼嗎？”克洛德拿出一個茶色的小玻璃瓶，把裏面的硫磺粉末倒在了我的手心，吹著氣輕輕揉開。

“不疼了，我才沒那么嬌氣呢！早就不疼了，你一看就不疼了，我只是想睡覺而已。”我無聊的伏在桌上：“你會用那幾塊板子嗎？”

他擺弄著印刷板，在上面仔仔細細的涂滿了墨油，又在板子上鋪開一張巨大的莎草紙，用一方青石鎮紙慢慢的抹平。他做什么都能做的很好，一揮手就印出一張墨色均勻、字跡清晰的海報。

“這板子上的內容不忍直視，你都亂刻些什么，十全大補湯，愚人節特惠，愚人王指定補品……希伯來文還刻錯了。”克洛德皺著眉端詳著那張紙。

“胡安老爹給了我這塊木料，我自然要幫他印廣告啊。我這不是不會寫希伯來文嗎~人家只會說，不會寫，反正和拉丁文也差不多……對——吧？”我伏在桌上伸起了懶腰。

“所以你就亂寫。”克洛德無奈又好笑的撇撇嘴。

“這不顯得它高大上嗎……”我呲著牙，翻了個身。

“好家伙，反正普通百姓也不認識希伯來文，倒真是顯得高端了。”克洛德摸摸我的下巴。

“克洛德，你該好好看看我，老主教大人不許我靠近你……”我爬到桌子上，捧住他的臉，松了手滑下去，把自己的左臉pia的一下貼在印刷板上，對他撅著嘴，把他的海報一點點扯進懷裏，揉成一團：“我不要你工作，看看我吧……”我支著頭，又側著換了個妖嬈的姿勢，頂著滑稽的花臉拋媚眼。

克洛德無奈的笑了：“下來，我教你寫希伯來文。”

“無情的克洛德，我不想學習。”我蹭到他面前，抱著他的頭。

“那我就扔掉你的小筆頭，讓你用手杖燒成碳當筆使。”他覺得這是個整治小丫頭的好主意。

“既然你這么說的話……”我兇兇的對他癟著嘴，然后慫慫的爬下桌子：“那……那我可不就立刻下來了嘛。”

“認真畫畫，老睡什么覺，小心越睡越笨。”克洛德憋笑著皺皺眉，掰著我的腦袋轉到了畫紙旁邊。

“我真笨，只有你能教我。”我用黑漆漆的手拍拍他的臉，他笑著躲避。

“別鬧，我在繪畫方面不如列奧納多，我更擅長文學、醫藥與建筑學。小莎，你不如拜他為師，我手中有他的畫稿，你看看能不能臨摹刻成印刷板，給。”克洛德用溫暖的手掌幫我在漏水處洗臉，把我的頭壓在懷裏，在他胸前雪白的襯衣上蹭了蹭，遞給我一沓繪稿。

克洛德從不提起別人的，我有些吃醋，抱著畫稿，不停變換表情努嘴：“誰是列奧納多啊？是不是女的！竟敢比我家大人強~我不要拜她為師了。”

“小笨蛋，你見過女人叫列奧納多的嗎？什么醋都吃！那家伙叫列奧那多·迪·塞爾·皮耶羅·達·芬奇，是男的。”克洛德板著無奈的臉，伸出食指懟了我的頭一下。

“克洛德，你竟然認識達·芬奇！講講你的故事。”我摟住他的脖子，跳到了他腰上。

克洛德抱著掛在他身上的我，坐在了桌邊，微微蹙眉，回憶起十三年前的事情，徐徐道來：“列奧納多是我去佛羅倫薩游學的時候，在verrhio（韋羅基奧）畫室的同學，他也是我在意大利唯一的朋友。可他每次給我寄一封隨意的明信片，都要附帶十幾頁的教堂結構手稿供我參考，而我則會回敬他二十頁的自然科學論文作為他完成人體黃金分割比例圖解的文獻，不過他答應完成后送我一份。作為回報，我會將其放大數倍，繪于圣索菲亞大教堂，土耳其人熱愛科學，相比于我們法國人目前對科學的態度，反而開明的多。”

“你們還互相對線！”我興奮的幾乎昏厥，那可是達芬奇啊！！我松開了小手揮舞起來，克洛德抱緊了我的腰確保我不會掉下去，又怕我摔倒，緩緩坐回了椅子上。

克洛德若有所思的回憶起達芬奇的作品，摸著下巴細細分析：“我發現他在藝術創作方面更傾向于男性，他畫的男人太寫實了，可畫的女人卻又很朦朧唯美，甚至好像不是一個人的畫風。而且那位兄臺也不會愛上任何人，因為‘藝術家的強處是在孤寂裏。’”

“那他豈不是成神了！”我震撼于達芬奇的天賦異稟，摸著手中的畫稿，仿佛自己已經站在了宇宙奧秘的頂點，就像一個真正的大聰明立于世界之林，同時又為克洛德感到惋惜：“可是明明你也很優秀的。”

克洛德是巴黎最優秀的一個學者，現在卻滿腦子只想著帶我這種笨女人私奔。

克洛德抱著我，苦澀的勾勾唇，神色淡然自得，眼眸一如平日溫柔：“我註定成不了神，我早就知道。幸運的是，我通往天堂的路上被你絆住了腳，多可愛的女人，我愿意在哪裏跌倒就在哪裏躺一輩子啦。我不想成神，我只想當一個普通人，莎樂美小姐的凡人丈夫，你我于人間，樂得逍遙，我得到了最好的，我想活明白一次，活給自己，管它地獄天堂。”

“克洛德，我怎么感覺自己這么坑呢……那你是怎么到意大利的？達芬奇現在怎么樣了！”我心下不免難過，他越豁達，我卻越不能心安理得。

“記得是1469年的初春，那年我才二十二歲，我作為法蘭西教廷的重點培養生繼承人被送到羅馬教廷學習，后來我因為想要鉆研建筑學，所以去佛羅倫薩學了一年繪畫，達芬奇曾師承佛羅倫薩派畫風，現在已經成為鼎鼎有名的大畫家了，在別的領域也頗有建樹。”克洛德摸著我的頭發，閉上眼睛，柔柔的細述著。

“而我的小冤家，你算哪門子坑，你是我愿意跳的一漣春水，落花柳影，在我的心間纏纏繞繞，哪能怪你。”克洛德靠著椅背，歪著頭，放肆的輕笑著，眉眼冷清肆意，莊重又飽含情意，他如是苦澀的調笑我，儼然一個輕松的浪漫少年。

“現在我已經三十五歲了，那是一段好時光，那時我是個年輕的男人，我為什么沒有早點遇到你！我的孩子，我最大的遺憾，就是——‘讓玉軟花柔的你，于我青春不在的時刻愛上了垂垂老矣的我。’”克洛德將我深埋于懷中，我伏在他胸膛，感受他快速而有力的心跳，他年輕的狂熱被困在了深幽的谷底，他只把這種力量傳遞給自己心愛的女人，也只有她能感受得到自己的熱烈。

“可我很高興啊。我在最好的年華遇到永遠完美的你，只要有你在，對我來說都是好時光。”

我早就被你迷住了，你才是個偷心盜，情絲繞骨，與你癡心換情深是件好事。

“都是好時光……”克洛德低語念叨著那句惜時情深的話，又不免吃起了我詢問別的男人的醋，沈穩的假裝不在乎，終還是沒忍住，把濃醋味撒出來，試探著：“對了，親愛的，你怎么對他這么感興趣……你不會對所有有才華的男人都很喜愛吧！”

“有人又吃飛醋了。”我背對他，掐著小腰對他撒個嬌。

“小莎，快告訴我。”克洛德急了，扳住我的肩膀，他想知道我愛的只有他。

“至于男人嗎……”我轉過來，嬉笑咬唇，眼波流轉的看著焦急的他，柔聲道：“我都嫁給你了，你還不清楚嗎。我喜歡陰鷙的，長得像老鷹的，大鼻子大額頭的神父！哈哈哈……不過，我的大人，你可別以為自己很有才華啊，別驕傲。”

“好啊！你敢取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克洛德撓我的脖頸，我被逗的咯咯笑，把我壓在了桌子上。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我笑著拍拍他的嘴唇。

克洛德壞笑的吻了我的嘴唇，輕輕咬了了我的唇一口：“大鼻子大額頭是好話嗎，還用得著貼金？”

“我錯了還不行嘛！”我就喜歡你的大鼻子大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