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這樣了，急也急不來不是？”郝宇挑眉說道，“再給我打包份壽司當晚餐吧。”

我簡直哭笑不得，吃完離開的時候，真給郝宇打包了一大份壽司。

“謝謝你，還有泊州啊?！焙掠钭邥r笑瞇瞇對我說，我看到了他笑容背后的真摯。

我以為我會有段時間見不到郝宇，沒想到很快又見到了，而且是在一個我意想不到的地方，含笑的病房外。

含笑忽然病危讓所有人措手不及，我趕到醫院的時候，她已經快不行了。

含笑的看護人張小姐在病房門口抽泣，她說是她自己的失職害了含笑，她今天是像往常一樣下午帶著含笑去小區對面的公園散步，因為這個地方每天來，所以她臨時肚疼腹瀉就囑咐了含笑幾句匆匆去方便了，不想含笑會在短短幾分鐘忽然心臟病突發，等她回來的時候含笑已經完全昏迷，送到醫院回天乏術。

病房裏，鄭先生懷裏有一個身形高挑的女子在哭泣，我猜那是含笑的媽媽，我和郝宇都在門口等著，我沒有心情問他怎么會在這，他也凝著眉不說話。

等了會，王秘書出來說請我進去，說含笑有話和我說，我便隨她進去，含笑的意識其實已經很淺，她漂亮的眼睛像被打濕的蝴蝶，怏怏垂著，她呢喃叫著我，我湊過去努力聽她說話。

“穆阿姨，我不想，爸爸變成小老鼠，你，幫我，看著爸爸，好不好？”含笑氣息斷斷續續說道。

“你爸爸不會變成小老鼠的。”我說道。

“媽媽，有新家了，有健康的小寶寶了，我很放心，”含笑說的很慢很輕，我幾乎聽不清又把頭靠上去一些，“爸爸，沒有，你答應我看著爸爸，好不好，穆阿姨？”

“好。”我握住她的手，說道。

含笑似乎想笑動了動唇角，又喊了聲爸爸。我回頭示意鄭先生過來，鄭先生就松開懷裏的女人，我才看到那個女人很美，腰身微微凸起，的確是有寶寶了。

我不知道含笑和鄭先生說了什么，但鄭先生是沈沈回她說：“我也愛你?！?

含笑是在走前又最后一次和爸爸表白了，她肯定說了爸爸我愛你。

我意識飄忽地從含笑病房裏出來，發現邵伴月也來了，我沒有通知過她，看郝宇的樣子也是驚訝，想來也是王秘書通知的。

邵伴月焦急抓住我問含笑怎么樣了？

我忽然有種很奇異的感覺，我和邵伴月兩個人其實原本和含笑這個小姑娘是毫無關系的，不知道怎么的，眼下她走了，我們都傷心的不得了，我的心也像跟著她走了一樣；我沒有養過她，甚至沒有好好愛護過她，她也不過甜甜喊了我幾聲阿姨，我怎么就那么傷心，而邵伴月更是流了眼淚，是什么樣的機緣讓我們對一個陌生的小姑娘動了那么深的感情，我不明白，覺得頭有些疼，就扶了扶墻，對邵伴月說道：“含笑走了?！?

邵伴月一驚，險些跌倒，好在郝宇及時扶住她。

我們依舊在病房外面站著，期間鄭先生扶著前妻出來，鄭先生臉色很差眉頭緊鎖，而含笑媽媽哭得很傷心，她一直在怪鄭先生。

后來，我去長廊盡頭呼吸新鮮空氣的時候，無意聽到了他們在樓梯間吵架，就明白了含笑媽媽為什么怪鄭先生。

含笑媽媽當初懷孕時查出孩子不健康就不想要，但是鄭先生堅持要她把孩子生下來，含笑媽媽生下含笑后，醫生斷言含笑心臟衰竭，若是沒有合適的心臟活不過五歲，含笑媽媽受不了這種打擊，不愿意這么守著自己的孩子看著她一天天衰弱死去，就和鄭先生離了婚，甚至對含笑避而不見。

但所有的逃避都沒有用，十月懷胎，含笑離開，她還是悲痛欲絕，她歇斯底裏地怨鄭先生。我沒有聽到鄭先生的聲音，直到最后才聽到他異常壓抑憤怒地對含笑媽媽說了一個滾字。

然后含笑媽媽推開安全門沖出來直奔電梯而去，鄭先生也走了出來，他看到了我，我也看到了他，我不做聲，默默轉開了頭繼續望著病院樓下的人來人往，心想若是換做我是鄭先生或者是含笑的媽媽，面對這樣的孩子也是抉擇不了的吧。

我的心情很沈重，我外婆去世的時候我也這么被壓抑著，哭不出來，后來身上無緣無故起了過敏的疹子，癢得不得了，都在身體左邊，左肩頭，左腳趾。我的表姐說這是身體的排毒反應，在排心毒，我哭不出來，這么排毒也是好的。神神叨叨，但我也信了，就覺得心裏頭的悲傷散了一點。

這次沒有長疹子是因為蔣泊州排了我的心毒，我一給他打電話就哭了，哭完就覺得好多了，才想起那天王秘書打電話給我說請我去看看鄭先生，含笑的葬禮之后，鄭先生就一直在家，公司的很多事情他能代勞的都代勞了，但很多還是急需鄭先生親自批覆。

去看和勸鄭先生這件事，我覺得我本來是代勞不到的，因為我和鄭先生的交情只在于含笑，若是含笑沒有了，我和鄭先生似乎也沒有什么交情可言。偏偏也是含笑，她在離開前讓我看著她爸爸，我便去了。

我走到含笑家小區門口的時候，遇到了邵伴月，我不意外，甚至在這樣傷心的情況下，看到她出現在這裏，我心裏有一絲欣喜，像一道曙光，邵伴月她果然是關心鄭先生的。

我和邵伴月一起去了鄭先生家，按了門鈴是家裏的保姆給我們開了門，她看到我們很高興說道：“你們能來真是太好了，你們是小姐的朋友，先生見到你們肯定會高興起來的。先生把自己鎖在書房裏快兩天，我是沒有辦法了，老夫人和老先生給先生打電話，先生也不接。我也管不了了，我也得要回家去了，先生把我辭退了，他說小姐不在了，這個家裏不需要保姆了，可是先生的起居怎么辦？先生平時一直對我不錯，我眼下也是走的不放心，你們能來真是太好了，幫忙勸勸先生吧。王秘書快急死了，一天到晚來家裏也不頂用，我現在每一天的工作又多了一項就勸王秘書別急——”保姆絮絮叨叨。

邵伴月在我耳邊低聲說道：“她這樣的都沒有法，我看我們還是走吧?！?

我被逗得忍不住想笑了，感覺邵伴月真是能一掃陰霾。

“你們先生吃東西了嗎？”我問道。

“不吃，不吃，先生什么都不吃，喝兩口水就要成仙了，我做的東西，先生都不吃?！北Ｄ芳奔闭f道。

“怎么辦？”我問邵伴月。

“你去試試看？”邵伴月反問我。這種感覺真是很奇怪，我們兩個陌生女人在一個喪女的男人家裏絞盡腦汁，就像東山的太陽會落到西山一樣，有一股奇妙的力量使我們站在了這裏。

“你去吧?！蔽倚难Y一點底都沒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