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慰！

她光是張口，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本該發出的聲音早在畢海奴用咒魚鞭將她捆綁的剎那消去。她倒在沙地上，死死地盯著遠走的逐慰。他在她眼中，那樣遙不可及。

畢海奴安靜地笑著，露出貓一般慵懶的神態，緩緩舉步擋在她身前，擋住照耀她的陽光，讓她陷入長久的黑暗。

“是我不好，忘記畢氏和逐氏是世仇，祖輩的領地卻很近很近，讓你空歡喜一場。”說是自己不好，語態間卻毫無愧疚之意。

藍泊兒微微翹起唇角，輕哼一聲：“你不好的地方多了去了。”

“知不知道你消失的這幾天，《人魚說謊》劇組亂成一鍋粥欸？有人說你玩失蹤是蓄意報覆逐慰，有人說畢氏長輩不同意你和海臣的婚事你們只好一起私奔，還有人說……”

她卻打斷他的話，徑自說：“你母親寒門出身，費盡千辛萬苦得到畢航垂青，訂下白首之約。她心內自知畢航多情，自己能占著畢夫人這個稱謂到什么時候也不知道，只好處心積慮討好畢航。好景不長，我出現了。當時我已參選“中華公主”，逐歆正好在跟畢航洽談基建工程，逐歆雖然從未將我的美貌放在眼裏，但畢航卻對我一見傾心，決賽就是他開車載我去的。媒體都問他和我是什么關系。你母親看見新聞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逐歆的妻子青馥也一樣。她工于心計，想盡辦法將我推給畢航，以此兩全其美。于是我和你母親水火不容。這兩個女人有一天同時出現在我面前，一個憤恨著臉想罵又不敢罵，一個故作堅強想笑卻笑不出。她們都要我離開她們的丈夫。”

“后來？”

藍泊兒強自坐起，暗暗使力支撐自己的身體，說得不溫不火：“我當然不肯。你想象不到你母親是怎樣一個人。出身不一樣，舉動自然有云泥之別。青馥勸我不成離開以后，你母親便卯足了勁兒咒罵我，罵完了還打。我簡直不知道當年她是用怎樣的頭腦俘虜畢航。或許愛情和尊榮將她的聰明伶俐消耗殆盡。我最會的就是見招拆招。當時畢航已經被我迷得不知東南西北了，最糟糕的是你母親不會看臉色，對我發完狠以后還喋喋不休指責畢航，最后還鬧上了法庭，告畢航通奸。我真沒見過那么傻的女人。”

“再后來？”

“影響了畢氏的形象和聲譽，董事會施壓要畢航結束鬧劇，逐歆也看不過，跑來要我結束這樣的生活。我說我不介意無名無分。音調高得整個咖啡廳的人都聽得到。他說我下賤，我伸手要打他……”

“我沒有興趣知道你的過去。”

“之后我沒有回家，我到城堡找你母親去了。我對她說，我想要的人是逐歆，她要想留在畢航身邊，保全畢夫人的名分，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在‘天下’狙擊‘神州’的時候幫我毀了‘天下’，讓我順利回‘神州’。那個傻女人答應了。在‘神州’大廈聳入云端的時候，逐歆說要來找我。誰知道畢航帶著咒魚鞭出現，把我強行帶走。一走，就走了四年。你母親萬萬料不到她恨之入骨的人和她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四年。我費盡心機想要她發現我。可是畢航將我隔離在頂樓，我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打從被軟禁，他就經常抱著我在頂樓看星星。他在睡夢中，我就一邊用血磨損咒魚鞭，一邊對他下人魚蠱。最后一次逃跑，在樓梯上遇見了你母親。你母親將我藏到她房裏，說她的屋子是整座城堡最安全的地方。因為畢航已經整整五年沒有碰她了。我想跟她說能活到現在已經是上帝給她的最大恩賜，還來不及開口，她卻已經拿出匕首。她說，只有我死掉，畢航才會死心。她真的很傻，一個死了心的男人，強要來又有何用？我笑著勸她放下屠刀，勸她為孩子積德，她卻發了狠，說就算畢航要給我報仇，她也要我先走一步。她說這就是搶人丈夫的報應。報應，我的報應從來只是求得卻不得！我得感謝你的母親將匕首插入我的胸口，否則畢航不會對凡人動用咒魚鞭讓我見識慘狀，更不會急送我入院，逐歆也不會知道我的下落。知道凡人中了咒魚鞭，會有什么下場嗎？從傷處開始潰爛到全身，待再無一處完整，就蝕入骨骼，變紅，變紫，變黑，一點點地散架，慢慢地死，不單是死無全尸，也不能化成灰燼。所以你到現在，連她的墳都找不到！”

“呵，你編故事騙我吧？”口氣冷淡，臉卻是緊緊繃著。

“或許是因為眼盲看不到那種慘狀，所以才能夠痛下殺手。那個時候我終于知道，愛與不愛，有云泥之別。”陰惻惻的笑容展現，竟是惡魔般幸災樂禍的笑臉。

“你笑什么？”

“凡事不要太得意。你以為你會笑到最后，但當你真的笑到最后的時候，會發現胸口已經插了一把匕首。”

“能笑到最后我已心滿意足，更何況能看著你走。如能看著你走，就算馬上死去，我也心甘情愿。”

“嘖嘖嘖，別撐了，知道了以后是不是很絕望？畢航就是那樣的。”話畢，腦海幾乎一片空白。她像是能察覺到什么一樣，突然換了表情，眼神空洞。

“待會兒會輪到你絕望的。”

藍泊兒默不作聲，目光卻三番四次落到畢海奴臉上，臉色陰沈隱忍。

“你做這個表情，在盤算什么？”

“我在想，等下會發生什么事情。原以為向石邤請了半月的假，此時此刻會一人待在家裏，那樣暫時失憶也很安全。剛開始是幾分鐘，然后是幾小時，后來是幾天，再后來，就是半月。誰知道這次會持續多久。畢海奴，你盡管哄我喝吧，我會很聽話的。”

畢海奴一言不發聽著。

除了承諾我的那句話，藍柏玡衣從來說到做到。縱使不失憶，也會裝作失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