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之子于歸
踏著傍晚的紅霞,顧清漪往品心院走去,一路上可以看到匆忙而過的尼姑們,她們背著一籮一籮的敗花殘紅,腳步輕盈,與踟躕獨(dú)行的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明心也在其中,她一看到顧清漪就跑了過來,“顧檀越,你身體又不舒服了嗎?”
顧清漪剛想摸她光溜溜的小腦袋,發(fā)現(xiàn)手上還拿著未拆封的信,便換了一只手,“我沒事兒,你去忙吧。”
明心不放心,但是師姐們已經(jīng)在呼喚她,再加上顧清漪的不斷催促,她終于還是遲疑地離開了,臨走前還囑咐了一句,“顧檀越你好好休息,等我有空了再去找你。”
顧清漪點(diǎn)頭,看著她們的身形消失無蹤,青石小道上漸漸就空曠起來,走走停停,不知花費(fèi)了多少時辰,她才終于回到了品心院。
院子裏的廂房只是亮起了來個點(diǎn)燭光,聽到動靜,其中一扇門打開,露出周夫人冷淡沈靜的面容來,一看到她,周夫人就皺起了眉頭,“怎么才回來。”
顧清漪眼圈一紅,卻被她強(qiáng)行忍住了,若無其事地掃了一遍那兩間昏暗的屋子,“在廂房貪覺,一時睡遲了。夫人,趙琇瑩和張欣雅呢,她們也沒回來嗎?”
“張欣雅一直不見人影,趙琇瑩倒是回來了一趟,很快就被永寧伯府的人接回去了。”周夫人皺起了眉頭,難得問起了趙琇瑩,“白天發(fā)生了什么,伯府怎么如此輕易接她回去?”
在大庭廣眾之下勾搭上了戰(zhàn)神王爺,如今趙琇瑩奇貨可居,永寧伯府自然是不愿意放過一個好籌碼的。
顧清漪嘲諷地笑了笑,暗罵自己識人不清,反替人做了嫁衣,“夫人,我是不是蠢透了。”
要不然,怎么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蒙騙呢,虧她自鳴得意,自以為善良寬厚萬事在握呢,結(jié)果只是一個被人耍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蠢貨罷了。
周夫人見著趙琇瑩回來的情景的,身上穿著的是顧清漪衣服,臉上壓抑不住得意,再聯(lián)系顧清漪此時的異常,心知兩人怕是有了什么齷齪——顧清漪連瑩妹妹都不叫了。
從見著第一眼,她就對趙琇瑩不喜,總覺得此女心思鉆營不是良善之輩,直到顧清漪動了胎氣趙琇瑩忙前忙后地照顧,心思不似作假,她才對此女改觀。沒想到,居然是也是人面獸心之輩。
連她都被蒙騙了過去,跟別說沒見過多少齷齪事的顧清漪了。這個孩子眼神清正,孤傲又偏執(zhí),與她年輕時像了十層十,常常讓她想起自己年輕的光景來。
她這副性子,以后是要吃苦頭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旁人若是一心偽裝,你又不是諸天神佛,又如何知曉呢。”周夫人嘆了口氣,好言勸她,“吃一塹長一智,以后多留幾個心眼便是。”
顧清漪勉強(qiáng)一笑,周夫人才發(fā)現(xiàn)她臉色蒼白得厲害,嘴唇甚至咬出了血,心中一驚,立馬問道,“難不成是動了胎氣?”
顧清漪低頭不說話,手心觸碰了信封粗糲邊緣,割得生痛,可腦袋卻漸漸地清明起來,她抬頭望向周夫人,“夫人,如果我現(xiàn)在……”
“絕對不行!”知道她要說什么,周夫人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你身體自己不知道嗎,尚未養(yǎng)好,根本就受不住藥力,除非你不要命了。”
“清漪讓夫人失望了。”
顧清漪垂下了眼,也不知聽沒聽進(jìn)去周夫人的勸告,深深地鞠了一躬,轉(zhuǎn)身進(jìn)了房間,并未看到周夫人蹙起的眉頭。
回到房間,顧清漪便失去了支撐的力氣,軟軟地躺在了床上,半天才恢覆了精神,有空看邵言錦留給她的信。信封裏面是一張?zhí)一ü{,上面寫著一行清逸流暢的文墨——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落筆上書,邵言錦。
《桃夭》,乃嫁娶之歌。
顧清漪盯著短短的四行字,瞬息萬變的黑眸最終歸于沈寂,捂著依舊抽痛的肚子,眼皮漸漸闔了下去。
睡夢中壓抑又窒息,不知有什么壓在身上,沈重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漸漸地,一股酸痛酥麻的感覺從腳心竄起,似乎又回到了那日狹窄的車廂,陌生的情潮宛若海水般撲打過來,她驚駭欲絕,喘息著醒來,結(jié)果見著了一張近在咫尺的臉龐——刀刻斧鑿,線條硬朗,堅(jiān)毅又冷漠,特別是那雙赤紅的眼,宛若夜裏伺伏的猛獸,閃爍著凌冽的寒光。
居然是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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