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澤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這句“不能”聽得他心都涼了。
“可米盛也沒做錯什么,全讓他承擔(dān)太不公平了……”
“全讓他承擔(dān)?”米婕有些好笑地重復(fù)了一遍。她又抽了口煙,徐徐吐出煙霧,回憶道:“我們家以前條件很好,八十年代時候就是萬元戶,你可能都沒有聽過這個詞。那時父母身體都很健康,工作也順利,我和哥哥的學(xué)習(xí)成績也很好。所有事都很完美,但這一切在我十五歲那年就結(jié)束了?!?
她的語氣很平淡,時間磨平了憤怒,只余下苦果。
她用就事論事的態(tài)度問陳星澤:“在法律里,很講求責(zé)任認(rèn)定,事情變成這樣,總該有個人負(fù)責(zé)。你說他沒有錯,但我的家沒有了,你告訴我應(yīng)該怪誰?”
陳星澤不喜歡這樣的談話,他覺得壓抑,覺得透不過氣。
“其實……”陳星澤低著頭,艱難道,“其實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家人能支持他的話,事情可能就不會變成這樣了,至少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糟?!?
“你的意思是我們的錯了?”
“我沒這么說?!?
米婕呵呵笑,煙燃到一半了。
“我們家有四個人,按照3比1的票數(shù)也該他妥協(xié)才對?!?
“不能這樣看吧……”
“那該怎么看,你覺得應(yīng)該多數(shù)服從少數(shù)?”
“不是?!?
陳星澤覺得自己仿佛陷入一個怪圈里,他急于尋找出口,可他找不到。
“也只有像你這樣完全站在他那邊的小朋友,才能說出‘他沒有錯’這種話了?!?
陳星澤潰敗地垂下頭。
米婕靠在窗口,淡淡道:“其實
我恨他,并不因為他是同性戀。他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對我而言意義不大。我恨他是因為他為了別人背叛了家庭,他出柜時父親正在競選單位黨部書記,而我正在準(zhǔn)備考試。這些他都不管,他考慮的只有自己,他毀了這個家,任何理由都是借口。”
米婕將此事蓋棺定論,陳星澤心口空空的。
煙燃盡了。
米婕將煙蒂捻在窗縫里,轉(zhuǎn)身往外走。
“如果他喜歡的是女孩,大概就沒有這些事了吧……”
在米婕走到門口時,陳星澤輕聲開口。
“其實我曾經(jīng)也想過,同性戀到底算不算是一種病?!?
米婕停下腳步。
陳星澤:“說到底人也是生物的一種,生物最基礎(chǔ)的本能就是繁衍生息。如果這樣看,大概我們真的有問題吧?!?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不屬于這個年齡段的沉重和無奈。
“……可已經(jīng)這樣了,改不掉的東西我們又能怎么辦。而且我想人再怎么說,也跟其他動物有差別吧。文明發(fā)展到現(xiàn)在,我們總歸可以找到什么方法,貢獻(xiàn)一些其他的東西,來補償家庭補償社會?!?
米婕擰開鐵門把手,卻沒有出去。
她低聲道:“怪不得他會這么著迷。”
陳星澤沒聽清,“什么?”
米婕回頭,淡淡道:“你跟米盛很不一樣,他不會想這些問題。他不會反思,也不會自省,他是個對待感情極其自私的人,他只會考慮他自己。”
陳星澤:“你不要這樣說他,他不自私,他對我很好,他對你們也很好?!?
米婕笑了。
“當(dāng)年父親將他趕出門時,曾經(jīng)給了他一筆錢,這個他沒跟你說過吧?”
“……沒。”
“父親要跟他斷絕關(guān)系,但到底念及親情,給他拿了錢。他本來可以換個沒人認(rèn)識他的地方重新開始,這樣對所有人都好。或許等大家冷靜下來,將來還有講和的一天??伤冀K不走,只要有空他就會回家,被罵被打還是會回來,最后把家逼成這個樣子。你知道為什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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