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智英離開后，齊俊良和齊歆對視一眼，昨天晚上的思緒經過一夜睡眠早已不再原汁原味，他取下眼鏡，看著齊歆沈聲說道：“本來我想要和你好好聊聊，但是看著你什么話也不說，就連你媽不讓你去上班也不多做解釋，我想就算我和你聊，你也聽不大進去吧。”

“爸爸，你想聊什么我陪您。”齊歆說著，站起身端著餐盤挪到齊俊良旁邊的位置上，將桌上的雞蛋和粥移到他兩伸手可及的地方，給兩人已經見底的碗添滿粥后才坐下。

“這半年你很少回家，不過我看你倒是長了點肉出來，這樣挺好的。”齊俊良接過齊歆遞來的碗，仔細瞧了她幾眼。

“一直都是艾悠做飯，她手藝不錯。”齊歆微微一笑，對于齊家來說，艾悠這個名字當然是不提為好，偏偏她身上長出來的肉是艾悠養的，所以也不得不提。

“就算能做一手好菜，有什么出息呢，給不了你一個完整的家。”齊俊良見齊歆在自己面前毫不避諱，他也就不再扭扭捏捏，想說什么干脆一次說個夠。

“那也得要看我們怎么去理解這個家。她做一手好菜最直接的出息就是讓我多長了幾兩肉，這不是您一直希望的嗎？”齊歆放下勺子，看著齊俊良一一回答。

“唉……阿歆，就算是這樣，可是你不能只顧自己高興啊，你看看你媽媽，為了你的事整夜睡不安穩，她的身體已經不像以前，你得為她想想啊。”齊俊良瞧著齊歆一副認真的模樣，心想著總不好把聊天變成了辯論會，最后還是軟下語氣好言勸著。

“爸爸，如果是其他的事情，我可以先尊重您和媽媽的想法，唯獨感情這件事，我要選擇我自己喜歡的人。我們父女之間雖然話不多，不像有些家庭會打鬧說笑，但是您是了解我的，再過兩年我就三十歲了，三十而立，應該去面對一切困難。我耐著性子堅持了這么久，也一個人孤孤單單等了這么久，如果艾悠不值得我去愛，我為何要選擇她呢？媽媽的性格我們也都了解，她的顧慮我懂，她為我所做的各種安排都是想著要為我好，就算我心裏極不情愿也不會在言語上反駁和頂撞她。我生在齊家，什么都不缺，也有能力賺錢養活自己，所謂的依靠其實都只在自己心中，難道您真的想讓我嫁給一個我一點也不愛的男人也不愿意讓我和艾悠在一起開開心心生活下去嗎？”

這場對話最后也是無疾而終，齊俊良沒有回答，埋頭吃光了碗裏的粥，換了身休閑輕便的衣服便出去了。最近這段時間老爺子沒有出遠門，他有空便會過去陪著說說話，老爺子雖然年紀大了，偏偏不喜歡事事麻煩他們兩兄弟，他發現他能盡孝的時間突然變得那么少。

齊歆沒想到齊悅來這么早就過來了，她給兩人各倒了一杯水，最后坐進沙發裏默不作聲翻看著手機裏的內容。

“艾悠擔心你，讓我來看看。”齊悅來進屋后四處看看，確定家裏只有齊歆一人后才放心說話。

“我剛剛給她發信息了，一早過來，你吃早餐沒？”齊歆放下手機，微微斜倚在沙發上，一副放松神態。

“我吃了，反正大伯和嬸嬸不在家，你還真乖乖呆在家裏啊？”齊悅來從果盤裏挑出一只火龍果，一圈圈切開裝進磁碟裏。

“總不好把我媽惹得更生氣，不然遭殃的會是艾悠。”齊歆偏頭看著齊悅來，淡淡說著，眼波平靜無痕，似乎她心裏的心事早已經沈淀在心底，叫人什么也瞧不出來。

曾經決定要和艾悠在一起時，她唯一顧忌過的就是嚴智英，也將種種利害關系想了個遍。沒想到她想得越多，腦海中那女孩對她的誘惑就越是濃厚，以至于最后什么顧忌都被拋在了一邊，如果錯過了這一次，不知道還等不等得到下一個方方面面都如此契合的人。

“可你不可能一直呆在家裏吧，那艾悠還不得等成望妻石？”齊悅來一面慢悠悠吃著火龍果，一面仔細看著齊歆素凈絕塵的容顏，眼底隱著一圈暗沈，不用說昨晚一定沒睡好。

“你有時間就去看看她，或者帶她出去玩兒。”齊歆說著，微微合上眼。

“你要不要再去睡一會兒，睡飽了再來想怎么破嬸嬸這個難題。”齊悅來擦凈雙手，摸出手機調整好方向，不動聲色拍了一張照片發了出去。

齊歆聞言，微微睜開眼睛瞧了齊悅來一眼，小聲道：“你下次來的時候幫我去艾悠家把那套童話故事帶來。”

齊悅來點頭，感覺到手機的震動，劃開屏幕一瞧，輕聲笑道：“你家艾悠讓你去床上睡。”

“她在上班，你別總是逗她。”齊歆的聲音愈發清淺，不經意聽來還以為她快要睡著了，只有那微微顫動的眼瞼下面翻滾著層層酸澀。她討厭她自己為何要如此理智，生生憋著心中的不悅不讓人看出一絲破綻。

社會發展到如今的程度，卻依舊容不下一段平凡又真實的愛情，只因為這段情的主人性別相同。她沒法去改變社會的體制，其實就算體制變了，排斥同性關系的人也依舊存在，只有不去在意那些人的種種看法，好好過自己的就好。但是有的人她又不能毫不在乎，比如自己的父母，她沒辦法理直氣壯的在嚴智英面前我行我素，一方面是擔心艾悠被叫去喝茶；另一方面則是擔心自己太過強硬的態度傷害到嚴智英的身體，眼看著父母的面容上留下了越來越多歲月的痕跡，叫她如何忍心與他們硬碰硬。

齊歆最后只在沙發上閉眼休息了一會兒，再睜開眼的時候只見齊悅來正在陽臺上整弄那些盆栽。她靜靜瞧著齊悅來越發嫻熟的動作，心裏驀地一陣恍惚，她似乎有好一段時間沒好好養過一盆花了。一花一世界，人們能發現不同的植物喜陰或喜陽，對水分光照與土壤的需求各不相同，為何又要用同一種標準來限制自身。呆在家裏有大把的時間，她也只能想些有的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