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打算告訴他青春期時候的那封情書,這是越界。她也不會告訴他自己對趙芊芊的印象,那挺沒意思的。女人也不全是刻板印象裏的總愛在人后說小話。
“上一場沒喝明白,這一場我請。”張璧影道。
孟沛初跟著她進(jìn)去。他莫名覺得張璧影對趙略的認(rèn)識比他要深刻得多。她們那晚在江邊互相喊話的場景他還記得,那一刻,他是有點(diǎn)羨慕她的。
張璧影過年在家待不住,繼母早早帶著孩子回了娘家,她父親要和親戚朋友喝酒,回來就讓她煮湯伺候。家裏的保姆也要過年,她父親也是在這時候才能感受到養(yǎng)女兒的“用處”。
到了大年初三初四,她就被各路親戚朋友的相親局淹沒了。最后的相親對象是一個小公務(wù)員,言必稱政策方針,對她這樣“資產(chǎn)階級”的后代懷著改造的熱情。
張璧影一直運(yùn)營著一個自媒體賬號,在上面發(fā)發(fā)所謂名媛的吃吃喝喝,有錢有閑不上班,別墅豪宅名牌包,五萬塊的沙發(fā),限量款手辦。張璧影知道這些東西很庸俗,可架不住人民群眾喜歡。于是三年下來,就有了近二十萬粉絲,雖然不是什么頂流,可好歹有了一點(diǎn)份量。她上次在孟氏的股票上賺了一點(diǎn)錢,打算做一個自媒體矩陣。
她父親和母親給她的教育是她不需要工作,工作是可恥的,她的余生,只要等一個男人把她娶走就好。她的生活,也不過是由一個男人豢養(yǎng),到由另一個男人豢養(yǎng)。她母親、繼母都是這樣過來的。隨著經(jīng)濟(jì)形勢下行,行業(yè)衰退,主要是她父親終于有了一個兒子,那一套有關(guān)她過去和未來的“秩序”便悄悄倒塌。
沒花多少時間,她就意識到,他們所有人,她父親和母親,都沒有真正拿她當(dāng)過一個人。于是她開始為自己攢錢。她運(yùn)營的自媒體賬號就是她為自己留的后路,但她同時也沒失掉對重組一個家庭的信心。
可是相了這么多場親下來,那個叫做“信心”的東西,被放在磨刀石上磨啊磨,最終磨成了利劍,刺進(jìn)了自己心裏。張璧影身上的另一部分卻覆蘇了,她決定找孟沛初,就是希望借他的勢。她要自己干。
聽懂了張璧影的來意,孟沛初倒也沒矜持,道:“我看行,你教我讀懂她,我入股你的公司。咱們來談?wù)勗趺锤砂桑俊?
張璧影舉起杯:“聽上去你穩(wěn)賺不賠。”
孟沛初和她碰杯:“哪有穩(wěn)賺不賠的生意,只能說收益跑過了風(fēng)險而已。”
“你目前的賬號有點(diǎn)單一,只分享闊太太的日常,吸引的人群購買力恐怕有限。當(dāng)下最有購買力的是哪些人?大城市的女性白領(lǐng)。她們高薪,未婚,不買房不買車,活著為了自己開心,同時這幫人也是最卷的,從腳后跟道頭發(fā)絲都要精致,精致不得需要錢?但這幫人也是最不好糊弄的人,她們念過書,見過世面,很多事情都能把前因后果捋明白。我建議你同時開一個針對這類人群的穿搭和財經(jīng)知識分享賬號。知性、優(yōu)雅是你這個賬號的特色。”
張璧影有些吃驚:“可以啊孟總,我小看你了,對社交媒體的認(rèn)識挺深啊。”
“不過修正一下,不是闊太太,姐本身就是富婆。你對這些東西了解這么清楚,是做了些功課吧?這是為誰做的功課啊?”
孟沛初臉熱了一下,道:“哪有,她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一點(diǎn)也不卷,也不精致,也不理財。”
“我其實(shí)不知道她需要什么,她好像什么都不需要,或者說,她需要的不是我。”
張璧影恍然大悟,這才知道他之前說的那個“什么都不需要的人”是趙略。但也有些好奇,在她心裏,趙略并不是一個“什么都不需要的人”。
她安慰他:“你先別喪,你說你社交媒體都瀏覽了,再多點(diǎn)耐心,多了解了解她的過去,興許就有解呢?”
“可我眼下的題就難解啊。”孟沛初又聽到了自己的心碎聲,咔吧咔吧的,還很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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