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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1 / 4）

薛姨媽送走了寶釵，背著人哭了一場(chǎng), 又遣家丁去給薛蟠報(bào)信。

薛蟠在外地做生意, 竟沒能送妹子最后一程。女兒進(jìn)了那地界，也不知今生還能不能見面。

拿帕子擦了臉，薛姨媽揚(yáng)聲叫來香菱。

香菱低著頭匆匆跑過來, “太太。”

“你拿著這帖子去林家。”

薛姨媽按著額頭, 哭的有些困乏眩暈, “賣身契已經(jīng)送去順天府銷號(hào), 你從今而后就是自由身了……”

香菱一時(shí)悲喜交加，跪著給薛姨媽磕了頭，“謝太太成全。”

“去吧。”薛姨媽擺擺手，轉(zhuǎn)入內(nèi)間。

就當(dāng)是給寶丫頭積福報(bào)。

香菱的包袱裏只兩件換洗的春衫，并一些平日積攢下的月銀，別的一概送給了素日相熟的丫頭們。

小丫頭憂心忡忡，“香菱，你往后都到哪裏去呀？”

香菱垂頭淺笑, “林姑娘答應(yīng)幫我尋找父母, 若是尋到了，自然就家去。”

“若是尋不到呢？”小丫頭抿抿嘴, “你什么都不記得了，何必還要去找呢。咱們府裏不愁吃穿，不比在外頭受凍吃苦好？”

“那不一樣。”香菱搖搖頭，“我走了，你以后聽姐姐們的話。”

青布小騾車慢慢悠悠往林家去, 香菱揭開小小一角簾子，偷覷街上往來的行人和各色琳瑯的攤鋪。

她深深吸一口氣，壓制住狂跳的心臟。

“菱姑娘，前面就是林太師府上了。”

香菱輕輕跳下車，從腰裏取了一角碎銀遞上，“多謝大叔送這一程，微薄心意，拿去打酒吃吧。”

車夫接過去，和她道一聲謝，又趕著騾車回薛家覆命。

方婆子得了信，親自往大門去接。她見香菱眉眼清秀、唇紅齒白，不由心生憐意，拉著人一邊走一邊說話。

“大姐兒昨日已經(jīng)吩咐過了，姑娘就安心在這裏住著，有什么短缺的，或是下人照顧不周到，只管和我說。”

方婆子是上了年紀(jì)的婦人，又親和熱情，香菱心底的緊張消了大半，忙道：“媽媽不用待香菱如此客氣。林姑娘心善，能有片瓦遮頭，我已經(jīng)很滿足，不敢再失了禮數(shù)……”

“香菱姑娘這是說哪裏的話。”方婆子一指面前小院，笑道：“咱們府上雖不富貴，房舍還是有幾間的。姑娘往后就住在這處，旁邊就是咱們姐兒的院子。”

香菱看那院子大小三間屋舍，院裏還配了掃灑的小丫頭，忙擺手道：“這可使不得，我……我哪是能受用這些的人。”

方婆子瞧出她心下惶恐，忙安撫道：“大姐兒鮮少請(qǐng)人來聚，難得邀了姑娘，咱們不能不盡心。姑娘只管安心住著，老爺平常在前頭，不大往后頭來，姑娘千萬(wàn)不要拘謹(jǐn)。”

香菱只得住了，卻不教人伺候自己，方婆子不好逼迫，也就算了。

林如海下衙回來，聽方婆子形容了香菱言行舉止，便點(diǎn)頭道：“既是玉兒的客人，好生照顧著便是。”

一面又派了人往姑蘇去尋訪，看看誰(shuí)家曾走失了這般大小的女孩子。

等到了休沐日，林如海接了黛玉回來，便隨她們小姐妹說話。

香菱一見黛玉就要下跪，被紫鵑雪雁兩個(gè)好歹攔住了，便流淚蹲蹲身子，“林姑娘再造之恩，香菱無(wú)以為報(bào)，只有來世結(jié)草銜環(huán)，長(zhǎng)隨姑娘身畔。”

黛玉拉著她坐了，輕嘆道：“我也不知這樣對(duì)不對(duì)，只盼著你往后不要怨我。”

香菱是薛姨媽擺了酒給薛蟠的房裏人，如今離了薛家，又不知道能不能尋到家人，比起在薛家，未必是一條好路。

“姑娘給了我選擇，是香菱自己要出來的。”

香菱握住黛玉的手，“往后如何，都是香菱的命，絕不敢有半句怨懟。”

她容貌娟秀，眉間一粒胭脂痣，氣韻有三分肖似黛玉，更有五六分像寧國(guó)府從前的小蓉奶奶秦氏。

若只是模樣好便罷了，偏偏她又愛笑，天性裏自帶一段天真良善，從不和人掐尖要強(qiáng)。在府裏住了幾日，不單黛玉愛憐她，連府裏的下人們也喜歡這個(gè)菱姑娘，無(wú)事便和她一處說話做針線。

林如海派去蘇州的人卻沒什么頭緒。

各地歷來不缺被拐子拐走的孩子，男男女女不知凡幾。偏香菱又不記得父母姓名，家中諸事一問三不知，這么多年過去，真不知從何查起。

方婆子沒法子，只得又來問她：“菱姑娘，便是一些細(xì)枝末節(jié)的，但凡你記得的，都說出來讓咱們知道，也好有個(gè)頭緒。”

香菱獨(dú)坐之時(shí)也常常思索回憶，奈何當(dāng)時(shí)尚且年幼，回想起來竟只有那拐子如何教養(yǎng)打罵。

方婆子見她黯然低沈，忙道：“姑娘記不清也是有的，只慢慢尋訪便是。”

香菱笑一笑，忽而想起一段細(xì)枝末節(jié)，忙道：“方媽媽，我想起一個(gè)人來！”

“是個(gè)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