峽谷狹窄,前后兩端又被成千上萬斤的坍塌山石堵了個嚴嚴實實,顯然已成絕地。楊素此時現(xiàn)身,當真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衛(wèi)王楊爽乃姜桂之性,老而彌辣,見得楊素現(xiàn)身,早知對方不懷好意。反正雙方今日惡戰(zhàn)難免,那么就干干脆脆地翻臉算了,何必繼續(xù)假惺惺地裝模作樣,再講些狗屁倒灶的客氣說話?
楊素和楊爽相識多年,雖然不算莫逆,好歹也互相存了幾分欣賞敬重之情。故此他今日此來,本是想先禮后兵,沒想到楊爽這樣不給面子,開口逆臣閉口叛賊,心下登時大怒。只是不過楊素胸中城府畢竟深沉,即使惱怒,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嘆道:“衛(wèi)王,你我同殿為臣多年,怎么說也有幾分香火之情。即使今日立場各異,卻又何必口出惡言?”
楊爽冷笑道:“香火之情?打住!本王與你這老匹夫又能有什么香火之情了?別以為本王遠在登州,就對你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了。你嫉賢妒能,先是排擠齊國公(高颎),使其遭陛下罷拙。繼而誣陷史萬歲,令陛下屈殺忠臣。更又重用封德彝那種奸佞小人興建仁壽宮,使陛下結怨于天下。專以智詐自立,不由仁義之道,阿諛時主,高下其心。營構離宮,陷君于奢侈;謀廢冢嫡,致國于傾危。樁樁件件,都是在毀我大隋江山,動搖我楊氏基業(yè)。即使你不反,本王遲早也要殺了你這奸臣以正朝綱。”
楊素不怒反笑,陰側側道:“不管誰是誰非也罷,總之到了今日這個地步,老夫和楊堅已經勢不兩立。總而言之,就是各逞手段,成則為王,敗則為寇罷了。衛(wèi)王,你忠肝義膽,性情高潔,大公無私,老夫向來是極佩服的。不過今日僥幸被老夫占了先手,殿下久經戰(zhàn)陣,當然看得出眼下形勢究竟如何。聰明人不做愚蠢之事,不如就暫且降了吧,也可以免動干戈,少造殺孽。老夫可以當天誓,只要殿下肯束手就擒,便決不傷害殿下以及你這些部屬的性命。”
楊爽放聲大笑,陡然笑聲一頓,斷喝道:“眾兒郎,爾等可愿降否?”話音未落,秦瓊和尉遲恭以下的數(shù)十人同時拔刀擊鞘,齊聲大喝道:“不降!不降!不降!”連程咬金小小年紀,同樣也漲紅了面色,扯開嗓子高喊。翟讓卻是比較老成持重,并不隨眾聲。他面色凝重,忽然聲道:“懸崖之上,可是懷空大師?出家人一向與世無爭,今日竟然也來趟這渾水,可實在不智得很啊。難道你們就不怕朝廷得知今日之事,揮軍鏟平你們少林寺么?”
翟讓此話甫出,登時令懸崖上下兩撥人盡皆大驚。站在楊素身后,那名身材干枯瘦削如柴,特地用布蒙住頭面,只露出兩只眼睛的黑衣人低聲苦笑,伸手扯下頭巾,赫然展現(xiàn)出個頂帶卍字佛號的光頭,卻是名須眉盡作赤色,年紀約莫五十來歲的僧人。他行前兩步,雙掌當胸合什,作禮道:“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貧僧懷空,見過衛(wèi)王殿下,見過翟大當家。”
楊爽冷哼道:“懷空?就是少林寺十八銅人陣的主持座吧?聽說你自創(chuàng)銅像功,也算武林中罕見的奇才。卿本佳人,奈何做賊?可惜,可惜。”
懷空和尚微微苦笑,道:“此間緣由,一言難盡。貧僧雖在方外,無奈始終身在紅塵,未能斬斷俗緣,那也是無可奈何了。”頓了頓,無根又道:“王爺,今日來者,除去貧僧之外還有另外幾位師兄。貧僧且來為殿下引見。”攤手往旁邊虛引,道:“這位是善哉師兄,本為少林三十六房座,童子功修為爐火純青。這位是玄空師兄,本是羅漢堂長老。金鐘罩已臻第九關境界。還有這位悲苦師兄,是達摩堂長老,三年前已經修成易筋經白級。至于這位,則是戒律院座無懼師兄,大力金剛功有驚天動地之威。不過王爺須知,如今貧僧和幾位師兄都已經離開師門,今后和少林再沒有絲毫關系了。”
懷空提及一人法號,那人就隨之撕下頭巾,展現(xiàn)出真面目。善哉神態(tài)和善,玄空面帶怒相。悲苦雙眉與嘴角皆往下垂,顯得甚有哀切之意。善無懼則目光陰沉,仿佛隨時準備出手懲戒犯戒的弟子一樣。待得無根將他們身份與武功都介紹完畢,四僧同時向山崖之下的楊爽合什作禮,口中長喧佛號。動作舉止,皆不愧為修行多年的佛門高僧,半點煙火氣也不露。但楊爽和翟讓見了,卻是不約而同地回頭對望一眼,口中各自倒抽了口涼氣。心中對于今日究竟能否脫身,本來還有約莫五成把握的,此刻卻立即又減少了三成,只剩余不足兩成的機會了。
當年菩提達摩東渡來華,與梁武帝談禪法,卻彼此不合。于是“一葦渡江”,到達河南郡的嵩山少林寺,終于傳下了禪宗法統(tǒng)與絕世武學。自此少林寺不但成為禪宗祖庭,更成為了江湖之間,人所共仰的武學殿堂。提起少林七十二絕技,當真誰人不知,哪個不曉?尤其童子功、金鐘罩、易筋經、洗髓經這由達摩老祖所親自創(chuàng)立的四大神功,更是精微奧妙,各具驚天動地之威。善哉、玄空、悲苦、無懼等四僧在武林間默默無聞,連翟讓這綠林大豪也只是今日才初次聽聞他們法號。但四僧面色皆如瑩玉,隱透光華,顯然內家修為已然反璞歸真,絕非易與。
這時候雙方比較起人數(shù)來,楊爽麾下足有近五十人,比楊素多出了十倍,似乎是占盡便宜。然而隊伍中的大多數(shù)士兵,卻都只會些粗淺武功而已。假若沖鋒陷陣沙場殺敵的話,那么自然十蕩十決,所向披靡。但要對付武林高手,那便遠遠不足了。雙方如要開戰(zhàn),則楊爽只有秦瓊、尉遲恭、翟讓等三名高手可用,試問如何敵得過對方連無根在內的五僧?更別提旁邊還有個真實本領決不在衛(wèi)王之下的楊素在虎視眈眈了。如果是在平地,那么打不過至少還可以依仗快馬逃跑。偏偏如今峽谷兩頭的出入口都被山崩巨石嚴絲合縫地死死堵住了。除非脅下生出雙翼,否則他們即使想逃,也是無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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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勢惡劣如此,衛(wèi)王楊爽更用不著多作盤算,已經知道今日這一劫是無論如何也逃不過去了。但看眼前模樣,楊素似乎又不想殺自己,而是企圖生擒。不然的話,楊素也根本用不著再站在哪里浪費唇舌勸自己投降了。他只需要把引山石崩塌的時間推后片刻,就能將自己這行人,直截了當?shù)亟y(tǒng)統(tǒng)生葬活埋,那豈非更加干脆利落?既然他不想殺自己,那么就有機可乘了。
再者,楊素之所以能在牌面上占盡優(yōu)勢,靠的乃是懷空和尚等少林寺五僧。少林寺向來潔身自好,不和當朝權貴打交道。而楊素則聲名狼籍,是人所共知的大奸臣和欽犯。五僧居然為了幫助他而不惜脫離少林,實在有點兒匪夷所思。楊爽心念如電急轉,仰徐徐道:“五位大和尚,你們都是方外高人,對于是非善惡,想必不會看不清楚。本王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居然迫使五位大和尚放棄在寺中清修。但無論如何,此舉助紂為虐,大違我佛慈悲之意,更不是達摩祖師傳下武學的本心。若然五位大和尚有什么難言之隱,大可單獨找本王說個清楚。無論什么難題,本王都保證盡力替五位大和尚解決。卻又何必指望他楊素這么一個自己也今日不知明日事的過江泥菩薩?”
懷空和尚與其余四僧相互對望一眼,眉宇間同時流露出羞慚無奈之情。善哉大師行前半步,苦笑道:“善哉善哉,衛(wèi)王殿下這番好意,貧僧等都心領了。只可惜……唉~~世間有些事,并非權勢富貴可以解決的。越國公辦得到的事,殿下恐怕也無能為力啊。”
善哉低聲長嘆,神情充滿無奈,卻也始終不愿說為什么。頓了頓,又道:“我等出家人,練武只為強身健體,順便以此為借鑒,方便參悟佛法真諦而已。若非迫不得已,貧僧等也決不愿就開殺戒。殿下,不如咱們就來打個賭吧。”
楊爽一哂,道:“大師想要怎么打賭法?”
善哉合什念佛,道:“咱們雙方各出三人,就以十招為限,相互切磋切磋。假若殿下先勝兩局,那么貧僧等立刻轉頭就走,不再理會此間事情。但若是貧僧等僥幸勝出,那么……就只好請殿下暫且委屈一下了。無論勝負,總之我們決不傷貴屬下分毫。殿下,還有楊素施主,兩位意下如何?”
善哉開出的這個條件,雖然要達成同樣也不容易,但總比雙方直接混戰(zhàn)的勝算要來得大。楊爽不假思索,點頭道:“好,本王信得過幾位大師,便這樣定了吧。”楊素則是微微皺眉,對于善哉居然提議打賭而不肯直接動手捉人,顯然心中大是不滿。但他也知道,自己能夠驅使得了懷空、善哉他們五僧,那是靠了某種手段逼迫對方就范的,并非當真可以將五僧任意指揮。假如逼得他們太過分的話,恐怕只會達成反效果。反正自信五僧有把柄握在自己之手,諒他們也不敢出工不出力地私下里放水。這樣子打賭法,楊爽那方也無論如何勝不了兩場。勝券在握,也就樂得大方。當下楊素也點點頭,沉聲道:“好,就依善哉大師的提議。不過五位到底應該由誰出手,卻需要讓老夫指定。這第一場……嗯,就請懷空大師上吧。”
懷空和尚嘆了口氣,低眉道:“貧僧謹依越國公所命。”話音才落,腳下早動。他不徐不疾,徑直越眾而出走到山崖邊緣,卻也不見他縱身作勢,依舊行若無事地向前一步踏出——自然踏空了。懷空和尚的身體無所承托,當即如秤砣般筆直向下墜落。
山崖足有七、八十丈之高,血肉之軀這樣子摔下來,哪怕身負上乘武藝,只怕也要被摔個半死。峽谷之下那幾十名王府親衛(wèi)看了,不少人當即被嚇了一大跳,情不自禁地失聲驚呼。卻見懷空和尚垂眉低目,右手豎掌于胸,仿佛于身外之事全不縈懷。堪堪將到地面之際,他忽然橫里一拳搗出,“噗~”的輕響過處,懷空和尚左臂深陷山崖,直沒至肘。堅固石壁在他拳下就猶如豆腐般松軟。自空急墮的磅礴巨力全被轉嫁挪移至山體之上,自身則收回左臂輕輕巧巧落地,足下點塵不驚。
懷空和尚露這一手,當即技驚四座。須知他動作雖然簡單,卻若非內外修為皆臻化境而絕不可辦。除此以外,更是膽識、眼光、時機拿捏等全部也缺一不可。雖然還未真正動手,已令楊爽不自覺地倒抽口涼氣。翟讓策馬靠近身邊,面色凝重,低聲道:“銅像功是極剛猛的外家神功,不但舉手投足皆有雷霆萬鈞之威,而且渾身上下堅固如銅澆鐵鑄,厲害非常。看懷空和尚的模樣,已經練至由外而內,自剛轉柔的境界,叔寶和敬德都不是他的對手。殿下你萬金之軀,更不可輕動。這第一場,就由我上吧。”
這番分析極有道理。楊爽點點頭,囑咐道:“那么就勞煩翟兄弟了。小心一點,勝負只在其次,千萬別冒不必要的險。”翟讓微微笑了笑,翻身下馬,輕喝道:“咬金,取我斧來。”
程咬金應聲答應,同樣躍身離鞍,從旁邊那匹馱馬背處取過兩件以白布裹纏的兵器,上前雙手奉給師父。翟讓接到手中,隨即催勁疾吐。白布當場全被震碎,顯露出內里隱藏的神兵真面目,卻是對足有車輪般寬闊的金銀巨斧。看模樣,其分量至少也有七八十斤,斬金斷玉,無堅不摧。一旦施展開來,威力驚人之極。翟讓執(zhí)斧在手,虛劈兩記。利刃破風,登時生出風雷之聲,周圍眾衛(wèi)王親衛(wèi)但覺頭腦中一暈,幾乎就要安坐不住跌落馬背。楊爽抬臂揮手,喝道:“全部退后。”挽韁夾馬,率先往后退開,讓出了中間的好大一片空地。懷空和尚和翟讓各自遙遙相對,兩人齊聲嘆口氣。沉聲道:“請!”
話聲未落,兩道人影驟然動若奔雷,齊齊向對方疾撲沖前。“當~”的金鐵交擊之聲響徹天際。一場雙方皆覺難以出手的生死之戰(zhàn),就此揭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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