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城的前夜落了一場雨, 原本悶熱無比的天氣就仿佛在一夜之間入了秋，特別是早晨起來，空氣中都帶著幾分沁人的寒意。

葉憐舟本就一直在關(guān)註著, 所以在瘟疫初現(xiàn)端倪的時候, 立刻就察覺了。

其他人可能以為那幾個人只是吃壞了肚子痛, 畢竟一開始的癥狀的確就只是普通的上吐下瀉而已，并沒有引起太大的註意和重視。

葉憐舟卻仔仔細(xì)細(xì)的問清楚了得病的幾位具體去過哪些地方以后，特意囑咐劉嬸以后也不要再去, 不止人不要去，包括那邊的東西，食物也好衣物也罷，通通都不要買。

假如已經(jīng)買了，也要做立馬處理掉。

葉憐舟對醫(yī)學(xué)并無鉆研, 他所知道的那些防控也是他上輩子從別處看到的, 包括如何消毒，包括前期中期后期的癥狀如何之類的。

劉嬸也覺得葉憐舟小題大做，她和其他人一樣都覺得不過是幾個從外邊來的商人水土不服吃壞了肚子，就是不吃藥說不定過兩天就活碰亂跳了。

記憶中是這場瘟疫引發(fā)的饑荒, 甚至在汴城之外的地方情況還要更加嚴(yán)重些。

葉憐舟并沒有過多解釋什么，很快沒幾天之前還絮叨說沒必要的劉嬸也開始掛心起來。

傳播的速度極快, 一開始只有幾個，因為很多人沒放在心上，再到后面涌現(xiàn)出越來越多同癥狀的患者，到這時候其他人才開始慌了。

汴城本就是一個小地方, 人口也好經(jīng)濟(jì)也罷, 都是不上不下的，一時之間藥鋪裏治療此類癥狀的藥物價格直線上升, 以至于還到了供不應(yīng)求的地步。

隨著藥物的緊缺，再加上每天還有新感染的病人陸續(xù)出現(xiàn)，一直到最開始感染的那一批中有人陸續(xù)死去，這也讓原本就恐慌的人群更加慌亂。

人的恐慌比疾病的傳染速度還要驚人，再后面不僅哄搶藥品，食物特別是大米油豆面這樣的也被哄抬上去。

葉憐舟之前囤糧食的時候就預(yù)見到了這一幕，這類型的藥材他也購入了許多。

就算按照比當(dāng)下市場價還要貴上幾成的價格賣出去也肯定會有人掙著搶著買，如果要是全部賣出去肯定能賺個盆滿缽滿。

可葉憐舟放出自己過往有庫存的消息時，售賣的價格卻還是按照往常。

其他人都稱讚他高風(fēng)亮節(jié)，夸他是個大善人，和其他那些乘機(jī)漲價的奸商形成鮮明對比，一時之間葉憐舟的名字在汴城變得名聲大噪起來。

而他過往的那些事也被再度提起，連帶著吉祥戲班的門票價格也跟著水漲船高，這樣的場面以及事態(tài)的發(fā)展本應(yīng)該是好的。

可葉憐舟卻怎么都高興不起來。

“你覺得我真是他們說的那樣嗎？”

葉憐舟問向焱。

“為什么會這么問呢？”

向焱反問。

“我其實沒有他們說的那么好，我自己當(dāng)時囤那些東西的時候一開始想的本來就是等這個時候脫手大賺一筆的……”

這是葉憐舟第一次吐露自己內(nèi)心的不堪，同時這也是一個小小的試探，他想用這樣的方式來告訴向焱其實他也有缺點。

他的心也沒有那么干凈。

世人都喜向外人展示自己的完美無瑕，而竭力粉飾自己內(nèi)心的那些糟糕丑陋。

葉憐舟卻反其道而行之，他開始講過去他曾經(jīng)有過多少次惡毒的念頭，講他小時候撒的謊，講他犯過的錯，講他本就是這樣自私又狹隘、滿身缺陷的，根本不值得被愛的人。

一般被父母或者親戚送進(jìn)戲班的孩子是不會有所謂的賣身契的，準(zhǔn)確的說葉憐舟并不是被父母賣入戲班，而是被賣給人牙子，后面又轉(zhuǎn)手才被老班主買下的。

期間還被轉(zhuǎn)過一次，買主掐著他的臉迫使他張開嘴，像是檢查牲口一樣把他上上下下都打量一番又對他評頭論足，那黏糊糊的目光在葉憐舟的感覺到極大的不適。

說要把他培養(yǎng)成孌童，年幼的葉憐舟根本不知道何為孌童，但是他從心底裏厭惡那些人的視線和觸碰。

他為了不讓自己被買走，故意裝得了傳染病，那會兒他就會騙人了，很小的時候，就已經(jīng)知道怎么用精湛的演技騙人了。

畢竟大人都覺得小孩子肯定不會撒謊。

不過老班主還是一眼看穿了他的小伎倆，所以葉憐舟才會在被吉祥戲班買入后為了不被趕走，很聽話很努力的學(xué)戲，哪怕他自己那個時候并不喜歡。

他一直都記得那個掰著他下巴打量他的男人，“這個年紀(jì)就有這樣的姿色，好好調(diào)養(yǎng)個幾年，以后肯定更……到時候送給那些”

拋開那層皮囊之下葉憐舟也并不是一塵不染的，連他自己都不喜歡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