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憂見他答應,面色并無過多表情,輕輕繞過他便往殿外走去,空氣裏傳來她不咸不淡的聲音:“這裏是干云國嬪妃休息的地方,不宜久留,回去吧。”
索裏聞言,微微褶皺的眼中泛起氤氳,看著她的背影連連點頭:“是,是……”似又想到什么,他胡亂抹了一把淚,連忙說道:“公主,如今您的身份已經公開,只怕弘撻博盛很快也會知道你還活著的消息,你,要當心啊……”
沈清憂腳下步伐微微一頓,終是沒有再轉身,又繼續往前走去。
納蘭軒見她回到大殿,揮退了歌舞姬,朗聲一笑:“憂兒,可想好要舞一曲什么?”
沈清憂清然一笑:“臣妾已經想好了,就舞一曲《落雪》吧,只是不知樂師是否會彈奏臣妾所說的曲子。”
果然,在場的樂師聽她所說的曲名,都紛紛搖了頭。這支曲子他們聽都未曾聽過,又從何彈起呢?沈清憂幾不可查的勾了勾紅唇,這曲《落雪》是她當年在天山之時自創的,而她也只跳過一次,而那一次伴奏之人,是她的師哥,秦逸。
納蘭軒見樂師們都紛紛搖頭,不禁不悅的皺了眉。正在此時,一個濃灰的身影漫步至殿中央,單膝而跪:“貴妃娘娘若不嫌棄,臣愿意吹簫伴奏。”
“朕竟還不知,驍勇善戰的秦將軍,竟然還懂得音律?”御座上的納蘭軒聞言,不由笑了,這冷冰冰的秦逸吹起蕭來,不知是何番摸樣,但若他真的會吹簫,倒是絕世難得見一回了。
沈清憂見他還愿意給自己伴奏,眼中掠過暖色:“多謝秦將軍,那就有勞秦將軍了。”
她的確不愿這些樂師為她伴奏,一來,以她的身份,若是讓為歌舞姬伴奏的樂師給她伴奏,無形中也會降低了她的身份,只怕過不了幾日,宮裏便會風言四起,無外乎說一些她和歌舞姬無二。
二來,除了《落雪》,她還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曲子,這首曲子是她隨心而創,音律歡快,很適合今天的氣氛,也不算太難跳。
簫聲漸起,一曲《落雪》奏起,歡快婉轉。殿中眾人凝神看去,只見那殿中的歌臺上,翩然舞出一抹水袖。沈清憂身著一襲雪白霓裳舞裙,頭上卸去了繁重的發簪,只以點點白鳳尾翼盤繞著,清雅淡然。
舞裙曳地,踢踏回轉,她的身姿行云流水,若水蓮花綻放,令人看得心曠神怡。她霓裳長袖揮轉騰挪,曼妙好看,顧盼間容色傾城,笑容幾乎刺人欲盲。
秦逸冷傲的立在一旁,手中執著白玉長蕭,面色少了平日裏的桀驁冷酷,眼中漸漸泛起柔色。他似乎又看見那時美如天仙的無暇少女,仰頭映著漫天落雪,翩然起舞,天地都失了顏色,漫天的雪花亦成了陪襯。
為了她,他能執劍噬魂江湖,亦能為了她,執起長蕭婉轉低吟。只是從始至終,她,都不曾屬于過他。可世間上總有那么一種人,甘愿為了心中所守付諸一切,即便她的眼中從沒有過愛,可只要能博她嫣然一笑,他依舊至死不悔,甘之如飴。
簫聲未停,可沈清憂的額上已經布滿了密密的細汗,看來,她真是太久沒跳過舞了,竟然這樣一會兒,她便有些支撐不住了。可當著兩國使臣的面,她硬是咬牙撐了下來。
她衣袂飄然,動作形態瀟灑婀娜,紫色的眼眸中含著萬種風情。簫聲歡快的如魚兒在水中搖擺,兩人似乎心有靈犀,映著簫聲,她的舞姿漸入佳境。
似是從她含笑的眼底看出了異樣,秦逸寒眸微沈,簫聲提前進入了結尾。沈清憂頓然領悟,只見她高高跳起,霓裳長裙被她踢出朵朵裙花,煞是好看。
在場的眾人,眼中皆劃過驚艷之色。御座上的納蘭軒更是眼中溢滿了笑意,他從未見過她跳舞,今日一見,不禁讓他意外,更多是驚喜。
忽的,沈清憂高高躍起,如蛟龍出水跳起最后一段,一曲歡樂的落雪便在她柔中有剛的動作中結束。
滿殿的人看得歡喜,見一曲終了都不由高聲喝彩。沈清憂感激地看向秦逸,而后者亦是寒眸中有了笑意。殿中的歡騰雀躍,獨獨那抹銀白的身影依舊一臉平靜,透徹的鳳眸將這熱鬧的大殿盡收眼底。
看著那歌臺那道纖細窈窕人影,傅少卿唇角溢出淡淡笑容,胸腹間的一股濁氣涌上,他不由捂住蒼白的唇,輕輕咳嗽起來。
這才是挽陽啊,那愛笑愛跳的小公主。
而執蕭伴奏的那一人……也許才是最后能給她歡樂與幸福歸宿的那一人吧。
他眼底漫過蕭索,看了一會終于起身慢慢走出了歡騰的大殿,孤寂的身影漸漸的隱沒了在重重宮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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