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柜點點頭，背著手走了，披著的灰袍子隨著他的邁步左右搖擺，看樣子滿腹心事。他來到后院并沒有回房，而是朝著旁邊屋子走去，輕輕地敲了幾下門，裏面并沒有回應，又舉起手加大力氣敲了幾下，并喚道；“婉婉!婉婉！睡了沒?你趕緊起身爹爹找你有事。”他這邊喚著門，裏面卻沒有任何反應。

他嘀咕道；“難道這死丫頭又偷懶，睡懶覺了？”

“爹啊！你半夜三更在我門前干嘛呢？難道，你是被娘趕出來了，跑來給女兒訴苦的？”一身黑色騎馬裝的，長辮子被盤在頭頂，手裏提著食盒的掌柜女兒從院墻上輕松地跳下來。

李掌柜一看女兒從墻頭跳下來，又一身黑色裝扮還提著食盒，一張老臉皺的眉毛都要擠一塊兒了。“你又跑去租界了，不是讓你少去那邊嗎？洋老頭哪裏有什么好的，成天夜半三更的跑去。”

婉婉笑嘻嘻地跑過去挽著李掌柜的胳膊，撒著嬌說；“爹呀，你不知道啊，洋爺爺教的洋文比在爺爺那邊的老師好呢！還有他講的故事好精彩的，而且他對現(xiàn)今時事很有一套想法，可惜我聽不懂他對現(xiàn)在政局的那套，我就愛聽他講故事。

對了！對了！還有他教堂裏前些年不是收留了，幾個被人暗殺掉的官家孤兒嗎？那幾個孤兒裏面，有個和我一樣大的女孩，一直傻傻的不會說話，見了人就尖叫給吃的還打人的。現(xiàn)在她好了，好像是摔了一跤就好了，可會講故事了，說是以前她爹給講的，講的還是什么八國聯(lián)軍，火燒圓明園，還有日本鬼子屠城南京。可新鮮了，好在我們沒有南京，也沒有火燒圓明園，不然嚇死個人了。”圓明園好端端在呢。

李掌柜聽了女兒的話，眉頭沒松開反而又皺了起來。“以后你要去，別跟那丫頭接觸神叨叨的，學洋文就白天去，大晚上的翻什么墻。”

婉婉嘿嘿一笑；“爹，其實我吃完飯就跑去了，聽故事入迷回來晚了，洋爺爺說我洋話說的可溜了，問我還要不要學其他的洋話。”小臉一臉得意求表揚模樣。

李掌柜伸出手點點女兒的額頭，無奈說；“你啊，成天就知道玩，可惜了天資。你爺爺也是慣的你，舍不得你在族裏受苦，盡是教你偷懶被趕回家，你爺倆還捂嘴偷樂。你爹我想學還學不到呢，一點防身本事也闖不出什么名堂，只能守著酒館。你要是個男兒身，估計你爺爺能把你當狗練。”

婉婉一聽到李掌柜提起爺爺，就一臉暗然眼睛紅紅的淚珠兒擠滿了快掉下來了，抽泣著；“爹，我想我爺爺了，好想我爺爺呢！奶奶也不知道還生爺爺氣不？爹，你說爺爺什么時候才能帶著奶奶來和我們團聚，不要留在族裏了。爺爺說我是個小丫頭，不得苦了他孫女，又說爹爹不爭氣，孫子生不出來，孫女也只有一個，留在族裏學習可把他心疼壞了。

爹爹，爺爺是為了我才繼續(xù)留在族裏的吧？我聽茹茹姐說外面有家人，族裏要留人的。爹，要不我現(xiàn)在回去換我爺爺出來吧，我現(xiàn)在長大了，不會哭著找爹娘了，會好好學以后就在族裏找個嫁了，生個普通孫兒送出來給你們帶。”

李掌柜也是聽了女兒話，本來想說前面客人的事，也被女兒帶起了傷感，爹娘不在身邊，做兒子的連個孝敬都沒有辦法，好幾年也見不上一面，爹娘都是族裏德高望重的，年輕時候也是天資高，結(jié)果就生出個不能習族裏傳下來的功夫，沒有天資的他。

女兒倒是天資好，可女兒是老來女，小小就被送回去，成天哭著找爹找娘，把倆老心疼的想辦法送回來了。“爹，也想你爺奶了，快了年紀大再無法進步他們會出來待幾年的，也帶不動族裏那些小的，族裏會通融的，可惜你曾爺爺沒過那一關去了，不然你爺爺也不會被逼著留在族裏了。哎！”掌柜想到他爺爺，就差一步就踏進那道門檻了，門檻一過又能多活幾年了，搞不好還能研究透徹更近一步，那么爹娘在族裏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束手束腳了。

雖然，他并不知道當初爺爺?shù)降资且み^什么門檻。但是，在家族因為他爹原因多而不少也有些聽聞。

他也不知道他們這些隱世家族，追求得長生何在？史上那么多的戰(zhàn)亂人禍，也不見得出世救得蒼生，一個人在怎么強大沒有蒼生，長生又有何用，長生難道就是一個家族一個群體不死不滅，孤獨的活著，不知所求為何，不知所庇護的是何人，隱世而居有何意義。

可是，這些家族前幾十年突然聯(lián)手在世俗布局入世了。早千兒八百年實力高深，世俗高手也不少時候不出來走走，也不插手世間事。現(xiàn)在每個家族先天之上的老祖，也不知道有沒幾個，卻才出來插手俗事，難道是看現(xiàn)在的人普通很弱？需要他們那些人出來彰顯神跡？最主要，那些老家伙的決定搞得他們骨肉分離的，這才是他心中最大的不滿，家族做什么決定作為一分子肯定是擁護的，可家人分隔兩地實難相見，著實讓人無法理解接受了。

“叔！叔！安老太醫(yī)來了，正在給客人治療，磊子哥看著呢，你這是現(xiàn)在過去嗎？”缸子從前院小門跑進來，來到掌柜跟前說問著。

婉婉聽了缸子的話，立馬把手上的食盒遞給缸子，拉著她爹就朝前院去，邊走邊問；“爹，那個醉鬼在我們酒館倒下了？還是有人要死了故意來咱們店死呢，好訛錢嘞？爹，都怪你開黑店，人家死都要來咱們這裏死了。錢有什么用了，爺爺哪裏多著寶貝呢，一百個我都吃不完花不完一輩子呢。”

掌柜被女兒拖著往前面走去，女兒瘋瘋癲癲的話語，讓他實感無語，他的老父親啊，您到底給我寶貝女兒教了些什么呢？怪不得我老娘不搭理你，活該！啥不好教，就學了你瘋瘋顛顛說傻話，你那是假瘋癲，你這孫女被教的傻天樂了，嫁不出去招不回女婿，還怎么抱孫子。哎喲！愁死了都！“蠢丫頭，怎么說話的什么死在店呢？我呸！呸！呸！那人估計是受了內(nèi)傷，那玩意我搞不懂。我也是怕你安爺爺治不了這撈子內(nèi)傷，看來那小哥也是世家培養(yǎng)的，想叫你看看怎么回事，也沒想你能救，就你那半桶水都嫌多的，估計只能看出點什么，治肯定沒招兒的。”

“哇！爹呀！你叫小哥的可不是就美男子呀？你怎么就不早點說啊，這是漂亮哥哥受了內(nèi)傷要死了？那么好看的人啊！死了多可惜，要是能把他招婿，你的孫兒以后肯定是風靡全城的寶兒。不行，我得趕緊去瞅瞅。”婉婉這下丟下掌柜就跑了，都不帶回頭看她爹的。

“慢點跑小心撞到碰到了。”李掌柜在后面快步追去，連忙喊著。

“沒事兒的，你撞到了，我都不會。”婉婉話一完人也一溜煙的不見了。

缸子提著食盒站在原地看著父女倆人離開了，才想起什么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