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一天一夜的積累，棣花上空一刻沒停歇的雪粒子終于也在地上鋪了薄薄一層，被風(fēng)一吹就結(jié)冰。不管你人來人往，踩化一層立馬再積一層，搞得整個戶外街道一時間猶如大型溜冰場，到處都有技術(shù)不佳的兩腳獸呲溜三尺遠(yuǎn)。
太久沒光顧過自家公司的段汀棲也差點兒在門口滑了一跤，不過小段總面不改色，腳下跟劈叉似的對半兒分出去后，立馬又枉顧物理重心地滑了回來，整個人非常行云流水地一放一收——像個分外好使的圓規(guī)。
“圓規(guī)”站穩(wěn)后牢牢抱著手裏的水仙，低頭睨了一眼腳下的地面——這大理石的臺階可真有脾氣，好像在丑拒她“生人勿近”似的。
門口干了多年的保安本來還在瞧著扭七歪八的街道拾樂，忽然認(rèn)出段汀棲后嚇了一大跳，連忙跑過來問候了她要閃沒閃的腰，緊接著叫了保潔員趕緊出來再鏟一次臺階。
“嘖……你們也小心。”段汀棲拒絕了一根像拐杖一樣的東西后，腳下平穩(wěn)地進(jìn)了大廳，“讓后勤那邊看著買一批地毯之類的東西鋪上吧，這大理石的地面一結(jié)冰真行……”她都差點兒沒兜住。
段汀棲以往并不怎么來公司，來了也并不怎么管事，不管是一些暴露出的小問題還是提前彩排過的高光場面，她從來都是左眼進(jìn)右眼出，一點兒指導(dǎo)意見也沒給過，就是一概不收。之前也有人為了迎合她的接班而試探性地“表過忠心”，段汀棲對此頂多就是奉獻(xiàn)一下她嘴角自帶了三分的天然弧度，你連她是表揚還是嘲諷都不知道。
久而久之，大家心裏都對這個純“接班股份”的小段總有了共識，基本把她擺到了吉祥物的位置。最難能可貴的是吉祥物好說話還不事逼，漸漸在極少露面的情況下還變成了“公司最受歡迎的高層領(lǐng)導(dǎo)”。
“小段總好。”
“小段總過來了？小心地滑，那邊有防滑腳套。”
“小段總下午好，你抱的花是水仙吧，真好看。”
“下午好，你們也都挺好看的。”迎著三三兩兩的招呼聲，段汀棲隨手撥弄了一下她的花，油嘴滑舌的話脫口而出。
剛剛接到門口的秘書為此受到了驚嚇——段汀棲以前絕對不這么說話。
“……”最近在余棠面前習(xí)慣了。
推開門后，段汀棲沒有第一時間進(jìn)最裏面的單間，而是在整個一二進(jìn)間轉(zhuǎn)了轉(zhuǎn)，又恢覆正經(jīng)話不多的人設(shè)，問秘書：“最近快到年底了，公司需要轉(zhuǎn)交到高層的事情多嗎？”
秘書在她身后觀察了幾個來回，覺著剛才應(yīng)該是自己早上沒來得及吃早飯而低血糖造成的眩暈幻覺，遂自我暗示了一番后，接話回：“要經(jīng)手的工作倒和平時一樣，沒怎么增加，不過每年年底的酒會和飯局會多一些。”
“這樣啊。”段汀棲笑瞇瞇地東晃西踱，將偌大辦公室內(nèi)布置的綠色植物都細(xì)看了一遍，隨口問：“那老頭兒平時都是坐班多還是外出多？”
“稍等。”秘書踩著高跟鞋劈裏啪啦走到自己的電腦跟前，彎腰嘩啦啦翻了幾項筆記后，專業(yè)地回道：“老段董今年經(jīng)手的工作一共是一百四十六件，其中一百零九件是在各種飯局和酒宴上談成的，所以基本不用坐班。”
“……”段汀棲無言以對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對這組專業(yè)數(shù)據(jù)發(fā)表見解，而是眼角忽然掃到了一盆搭在窗邊二層木架上的碗蓮后，眨眨眼走了過去。
林姨的審美一向都比較跳脫清奇，在家裏養(yǎng)花用的花盆都是清一色的磚紅土瓦，活像剛從窯洞燒出來的土錘殘次品。平時擺在一起倒竟然也有些意外的和諧感，但單獨抱一盆出來就顯得非常村。
段汀棲打量了半天后，終于給抱出來的水仙花換了個景泰藍(lán)的大瓷盤。
嘖……好看多了。
她左看看右看看，終于滿意之后擦擦手對秘書說：“你整理一下最近半個月可能要出席的酒宴我看看。”
“好的。”秘書一邊快速坐回電腦桌前，一邊提醒了段汀棲一句：“小段總，水仙挪盆后要立即添水靜置，你這么折騰可能會……”
“嗯？”段汀棲立馬轉(zhuǎn)頭，“會怎樣？不開了？”
可是現(xiàn)在添水，她怎么抱到余棠面前，路上顛顛灑灑都沒了。
秘書敲著鍵盤：“可能會涼。”
段汀棲立馬不聽她匯報了，抱上景泰藍(lán)的大盤子就走：“再見。”
秘書：“……”
感情她就是來給她那盆兒不知道怎么得了青眼的花換個富貴的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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