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們并沒有探討到天明,子時不到,溫辰就被他攆回客房去了,理由是小孩子家家不能熬夜,否則會長不高。
溫辰往回走的時候,越想越覺得好笑,什么小孩子,裝得老成持重,你不也才只比我大六歲?
當然了,就他自己來講,也絕不會在折雪殿耗到太晚,因他心裏卻一直記掛著葉長青的傷病,不能太過勞累,得多休息,被趕回去正合他意。
不過,后來那人到底有沒有聽話,暫且放下手裏那卷待修訂的劍譜,老實回去睡覺?
溫辰想起來自己臨出門時,回頭看著他披著件薄衣,盤腿坐在書案后面,兩只眼睛盯著那卷破竹簡,其中的貪戀之色,就好比干柴遇上了烈火,無論多少大棒都打不散的鴛鴦,估計……
懸。
傷剛好點就這樣,真是胡鬧。
溫辰揉揉眉心,也沒什么法子,就想著反正來日方長,等自己正式入門,感情熟絡后,決不能由著他瞎搞,至于現在嘛——
少年無奈地聳肩,暗自琢磨:既然人微言輕,說不上話,不如就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比如照著他的喜好,試著弄些清淡又美味的小食,有可能的話,再摻些補氣血的藥膳進去好了。
·
時間飛快,凌寒峰上梅花落下,換了桃花,一個月的光陰轉眼便過。
溫辰白天在潛龍院,晚上去折雪殿,有了靈根,有人指導,修為像騎了應龍似的,不動聲色,一日千裏。
這天,潛龍院講經堂。
辰時不到,早課還沒開始,各潛龍院弟子們,勤奮的已經在座位上搖頭晃腦地背口訣,偷懶的則剛剛從弟子房跑過來,衣衫沒來得及整理,腰帶都耷拉到屁股上去了。
溫辰像往常一樣走進去,剛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書還沒攤開,就聽斜上角的一小圈人在竊竊私語。
“咦,那小子居然還敢來上課,他不知道今天歐陽師兄也會來嗎?”
另一個弟子不以為意,仿佛料到溫辰一定不會躲著歐陽川,倒坐在長凳上,翹著二郎腿,一副看好戲的表情:“五行缺德,命裏欠揍唄。”
他這句妙語,逗得身邊幾人哈哈大笑,一點不加掩飾的笑聲引得滿堂少年們全都看過來,不知情的滿頭霧水,不住問旁邊人怎么回事,知情的則和他們一樣,等著看歐陽川進講經堂,收拾溫辰。
這點小事情,溫辰自然是聽到了,但沒當回事。
他現在有了靈力,短短一個月功力就進了三個階級,底氣足得很,冷靜地坐在那,誰也不理,低著頭看書。
忽然,凳子邊擠過來一個胖大家伙:“哎,你真不怕啊,歐陽今天不是一個人來,還帶了兩個已經入門的弟子一起,專門給他當打手!”
這家伙不是孟岳,又是誰?
魔窟一役,他和林子洛、蘭薇薇為溫辰所救,從前就是有再多的恩怨,經過那事也消弭殆盡了,心中愧悔得很,不再干那找茬挑釁的勾當。
溫辰在書上寫了個批註,淡定地跟老佛爺似的:“哦,然后呢。”
“然后?”孟岳不滿他無所謂的態度,瞪大眼睛,嘶著嗓子低吼,“你忘了上回你贏他凝氣草的時候,他說什么了嗎?”
“嗯,忘了,他說什么了?”
“……”孟岳簡直要無語了,皇帝不急太監急,咬牙切齒,“他說以后要是再出現在他眼前,見一次打一次,到時候可別怪他不客氣!”
溫辰聽了,哂然一笑:“行啊,讓他來。”
孟岳:“……”
他拍拍溫辰肩膀,佩服道:“牛,兄弟,你真牛,在魔窟我就看出來了,你不是池中之物,咱自愧不如!那什么,你知道他帶的人是誰嗎?”
溫辰誠實地搖了搖頭。
“哎,我就知道你不能知道,你這一天天的誰都不理活得跟洞穴人一樣……”孟岳縮著肩頭,蹭蹭湊到他近前,低聲道,“被你搶去凝氣草的第二天,歐陽就去找了疏影峰的于驚風于長老,以他那拍馬屁的功夫,給于長老整得云裏霧裏的,最近一段時間兩人天天同進同出,感情好得不得了,這不,都直接和潛龍院管事的長老批了假,不用來這上課了,我們都快一個月沒見著他人了!”
哦,原來歐陽川去投靠疏影峰了,怪不得,最近都沒在葉長青身邊看見過他。
溫辰點點頭,示意自己在聽。
“老溫,我知道你有凌寒峰的葉長老當靠山,但是,也絕不能小覷于長老的威嚴!折梅山上誰不知道,除了主峰暗香,就屬他疏影峰最人多勢眾了!這于長老和葉長老是同門師兄弟,又都是火系靈根,連用的法器都一模一樣,兩人難免有攀比爭斗的嫌疑,不和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至此,溫辰罕有地發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見:“葉長老不會和他攀比爭斗,沒必要,也不屑得。”
孟岳一噎,拍桌子“嗨”了一聲,苦口婆心道:“行行行,數你家葉長老能耐,從不和人置氣,但是——”
他話鋒一轉,說重點了:“于長老可不是這樣的人!據我小道消息得知,于長老心眼窄得跟針尖似的,平生最妒忌他這個天賦奇高的小師弟,這回聽說歐陽是因為人家不收,才跑來的他這裏,心裏頭憋著老大氣呢!”
溫辰思量了一下,總結道:“所以,你是想說……他想借這個機會來整我?”
“聰明聰明!”孟岳一掌呼過來,卻被他微一欠身,擦著肩躲過去了,肉蒲扇一樣的手轟在桌面上,動靜好不一般。
原想野蠻地表示一下“友好”,卻沒表示成功,孟岳訕訕笑一下,附耳道:“老溫,我就知道你雖然天天住在洞穴裏,對外面的事照樣清清楚楚!你們讀書人對這種的叫什么來著,就那個沒出茅廁就知道外頭怎么回事的?”
這人和他不對付的時候,那是真的不對付,哪哪都能找上茬來,現在單方面冰釋前嫌了,又表現得跟他是“過命兄弟”似的,世上怎么會有這種人?
溫辰頗感無語,嘆口氣:“未出茅廬,已知天下三分。”
孟岳聽后,立馬朝他豎個大拇哥:“哎對對對,就是這個,就是這個,那天聽授課師兄講過,結果睡了幾覺又給忘了~”
溫辰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撤了撤,送給他一個略微怪異的微笑:“那你來到底是要干什么?不會就為了說這些吧?”
“干什么?當然是提醒你了!”孟岳嘖嘖兩聲,一副無間道小弟傳遞情報時的語氣,“今天來的兩個疏影峰弟子,一個叫沈寧靜,練氣七階,水屬性;一個叫江致遠,練氣九階,金屬性!入門弟子找潛龍院的茬,這事兒雖然是歐陽在經手,但后面要是沒有于長老的默許,他們哪敢亂來?”
聞言,溫辰執筆的手停住,細軟的毫尖在紙面上洇出一片烏黑的墨跡。
他心想,對方只來兩個練氣境的,不高不低,看著像是歐陽川能控制得了的人,出事也不會出大事,自己這個撞大運被撿回去的廢柴,若是被這兩個練氣境的家伙打倒,葉長青臉上絕對不好看,但追究起來……
反正是歐陽川領人來的,怎么也就是弟子之間的斗毆而已,到時候于驚風可以一個不知情,什么毛病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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