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八這天，凌寒峰上驟雨初歇，梅雪飄砌。
“嘰嘰嘰~”幾只小畫眉蹲在婀娜多姿的梅枝上，像約好了似的，整齊劃一地朝左邊歪著頭，認(rèn)真“偷看”窗前伏案寫字的那個人。
纖細(xì)的毫尖在宣紙上游走，快而不亂，游刃有余，不多時，一副完整的書法作品就寫成了，葉長青正提著腕子，慎重落下最后一撇，打算擱筆休息時，忽然身上一暖，被人從背后擁了住。
“師尊，你怎么能這么好看，你瞧，連樹上的小鳥兒都目不轉(zhuǎn)睛呢。”溫辰帶著笑，輕輕在他耳廓吻了一下。
葉長青順勢往后一靠，舒舒服服地躺在他懷裏，憊懶地半瞇著眼：“臭小子，天天就知道占為師的便宜。”
幾天前從北境回來，他就被柳明岸勒令禁足，哪也不許去，劍譜符咒全部沒收，乖乖待在家裏養(yǎng)傷，閑雜人等不許打擾。
這一清靜下來，就便宜了某個心懷不軌的徒弟，自從那夜在雪原的山洞裏嘗著了甜頭，一到?jīng)]人的時候就開始纏著他要這要那，變著法地“孝敬”他，經(jīng)常孝敬孝敬著，就孝敬到床上去了……要不是有一年之約管著，在確認(rèn)合契之前，不許行那亂七八糟的事，真難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什么光景。
葉長青嘆一聲，心說自己怎么就不是朵高嶺之花呢？在小徒弟的美色面前，為人師表的矜持都哪裏去了？就算心裏確實是喜歡的，那好歹也得意思意思，推拒兩下吧？結(jié)果，從被表白到此時毫無招架之力，滿打滿算也就七天，七天，七天！
……這叫個什么事兒，他捂著眼睛，生無可戀。
溫辰被弄得莫名其妙：“師尊，怎么了，是不是練字練得太久，累著了？”
“不是。”葉長青無力地?fù)u頭，暗想，這事得瞞著，對，瞞著，一把年紀(jì)了如此沒有定力，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尤其是秦簫和阮凌霜那兩個家伙，還有掌門師兄！
“咳。”
他坐起來，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震了震衣袖，然后雙手各伸出兩根手指，拈花似的捏住書桌上的那張宣紙，輕手輕腳地提起來，問：“如何，我這張《黃庭經(jīng)》寫得怎么樣？”
“……”溫辰默默地看著他努力耕耘了一下午的成果，沈吟片刻，鄭重點頭，“好，非常好，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哎呀！師尊你打我干什么？”
一旁，葉長青甩了甩手腕，神色悻悻：“好你個頭，好你還猶豫……”
“呃，”溫辰調(diào)皮地吐了下舌頭，接過那張珍貴的“墨寶”，指著其中的某一行認(rèn)真道，“真的，比上次進(jìn)步大多了，你看這個‘重’字，終于不是頭重腳輕了，整體的結(jié)構(gòu)合理了不少。”
“真的？”葉長青驚喜地睜大眼，有點不敢相信。
“當(dāng)然是真的。”溫辰一邊審視著那字帖，一邊由衷地讚嘆，“師尊你是不知道，當(dāng)年我拿著那幾卷折梅劍法練習(xí)時候，讓大師兄平白挨了多少屈辱。”
憶起那時候因為某些奇怪的自尊心作祟，自己騙徒兒那劍譜是秦簫抄的，后來東窗事發(fā)的尷尬瞬間，葉長青臉有點熱：“……你再提那個試試？”
溫辰知他在意，偷偷一笑，趁機(jī)在他唇上竊個香：“不提，不提，我?guī)熥饘懽痔煜碌谝黄粒≌l說不是我跟誰急。”
“……”葉長青撇了撇嘴，其實早在好幾年前，他就意識到“見字如晤面，字丑人也丑”這個問題了，有心改善一下，卻一直沒什么時間，凌寒峰上宗務(wù)不能不管，自己的修行也不能落下，還得操心這幾個小弟子的進(jìn)度……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拜這次受傷所賜，他這一手爛字終于有機(jī)會長進(jìn)了，當(dāng)然，若是從前，他一定會去找掌門師兄討教，不過，這趟北境之行回來，直接問自己家的就行了。
葉長青一探手，從桌角的一摞宣紙上取了一張下來，攤在桌上撫平，邊緣用梅花鎮(zhèn)紙壓住，提起擱在硯臺上的毛筆，蘸飽了墨，拂袖平端著，側(cè)臉道：“來，小辰，你給我示范兩個看看。”
“好。”溫辰依言照做，在紙上寫了“長青”二字，果然，和旁邊那張云泥立判。
葉長青：“……”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原來可以這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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