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早了，我要去接我男朋友下班了。”◎

說了好一會兒話,阮母有些困了。她打著哈欠，又在阮纓身上拍了拍：“我跟說這么多干嘛，行了,快睡吧。”

阮纓縮在被窩裏，有些開心地小聲說道：“可是我喜歡跟媽媽說話，”她伸手抱著阮母，“我從小就很羨慕那些跟媽媽關系特別好、什么秘密都可以跟媽媽說的女生，我也想有什么話都跟媽媽說,但媽媽總是對我兇兇的,我有點怕你。”

阮母遲疑著問道：“我有那么兇？”

阮纓拼命點頭：“有的！所以我有話都不敢跟你說……上次跟媽媽說的那些話,其實我想了好久,一直想跟媽媽說,但就是害怕。而且,我心裏清楚媽媽都是為我好，所以好多次話到嘴邊了,又想著‘算了算了’,就沒說……”

“你真是,”阮母恨鐵不成鋼地戳著女兒的腦門，“這點也跟你爸一樣，什么都算了算了。你說說你，從我肚子裏出來,到底哪點像我？”

阮纓語氣神氣地說道：“我長得像媽媽呀，從小到大別人都這么說的,說我像媽媽，長的好看。”

阮纓看過媽媽年輕時候的照片,確實是大美人,那個年代流行拍港風寫真,阮母的照片一點都不輸那些女明星。阮纓的長相遺傳了母親的八分，只是她的五官比阮母多了幾分柔和，所以看起來精致卻不凌厲，帶著一種無害的純真感。

女兒長得像自己，也是阮母一直以來很自豪的一件事。但她還是有些不滿意：“你性格要是再像我一點就好了，太軟了容易被人欺負。”

阮纓貼著阮母的肩膀：“沒事的，媽媽，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小時候有媽媽保護我，現在有聞深哥哥保護我，我不會被人欺負的。而且，有句話不是說，孩子是看著父母的背影長大的嗎？從我出生到現在，都是媽媽在照顧我，媽媽跟我在一起的時間最長，我也跟著媽媽學了很多東西的。”

她鄭重其事地說道：“媽媽，其實我可以照顧好自己的，只是你一直都替我包辦，覺得我還是小孩，我沒有表現的機會。我是媽媽的小孩，媽媽這么厲害，我也不會差的。”

關于這一點，阮母也不是沒看出來。阮纓看起來不管是氣色還是精神都比之前還要好，談戀愛了有愛情的滋潤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應該是她確實把自己照顧的不錯，還把郁聞深也照顧的不錯，連郁母都跟阮母說，郁聞深這次回來看著比之前“有人氣兒多了”。

阮母有些納悶：“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這么會說？”

阮纓眨巴著眼睛：“因為以前都被媽媽包辦了，我也不用說呀。”

阮母若有所思地點頭：“那倒也是。你這張嘴比你爸的要聰明，我跟你說，人啊，嘴甜點兒會說話總歸不是什么壞事。”

“我知道，”阮纓一本正經，“媽媽以前跟我說過好多次了。”

聽到阮纓這么說，阮母忍不住數落起她來：“我跟你說，也沒看你聽進去，在外面就跟木頭似的，上個班連個關系好的同事都沒有。”

阮纓扁了扁嘴：“可我不想應付他們，跟他們虛以委蛇的，好累啊。”她認真地說道，“我覺得用偽裝出來的一面交到的朋友也不是真的朋友，只有看到了我真實的一面還喜歡我的，才是真的喜歡我，就像聞深哥哥一樣。”

“你啊，還是年紀太小，天真，”阮母搖了搖頭，“等你以后多經歷一些事就知道了。”頓了頓，阮母又說道，“不過，你要是能少經歷一些，像你郁伯母那樣什么都不用操心，那也挺好。”她拉著阮纓的手，“其實你跟聞深戀愛也挺好的，以后跟他結婚，至少沒有什么婆媳矛盾，他家裏人對你也好，你郁伯母都快把你當親閨女了。”

阮纓忍俊不禁：“媽媽，你真的想的好多。”

“做媽媽的，肯定都是替孩子想的多，等你以后當了媽媽就知道了。”阮母握了握阮纓的手，“行了，睡吧。”

“嗯。”阮纓乖乖點頭，安靜了一會兒之后又小聲開口，“媽媽，我覺得這樣跟你聊天很開心，我們以后可以經常這樣聊天嗎？你有什么不高興的事也可以跟我說，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聽你說，幫你分擔的。”

其實也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對待阮纓的方式和態度是有些問題的，她作為母親，不會察覺不到女兒對自己的畏懼，只是她不愿意承認，直到阮纓對她發出了反抗，她這才發現，其實女兒也有自己的想法。

以前她覺得阮纓沒有主見，可她有了主見，她又覺得女兒是在反抗自己，說話的時候口氣不自覺地又沖起來。

其實阮纓這次回來，阮母在對她說了幾句不好聽的話之后，自己也有些懊惱，只是多年的說話方式習慣一時間確實很難改掉。好在阮纓當時雖然看起來有些委屈，但還是鼓起勇氣，很認真地跟她提出自己的意見，也沒有要怪她的意思，而是用一種很積極的方式來跟她溝通，想要解決她們母女之間的問題。

阮纓剛才說的那番話，讓阮也再次意識到，她真的不再是一個小孩，而是有責任感有擔當的大人了，感慨之余又覺得很欣慰，心裏還有些暖，便點了點頭：“嗯。”

阮纓忍不住笑起來：“嘿嘿，那媽媽晚安。”她挽著母親的胳膊蹭了蹭，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

星期天下午回去的時候，阮纓就跟郁聞深說了這件事。

“感覺你很開心？”郁聞深笑了起來，“看來這次回家，你和你媽媽沒有像我們想象的那樣爆發爭吵。”

阮纓想了想，伸出手，用食指和拇指比劃了一下：“差一點點。”她說，“如果我脾氣暴躁一點，可能就跟媽媽吵起來了。但我覺得，爭吵是不能解決問題的。其實我今天在想，是不是我早一點跟媽媽說我的想法就好了。”

對于母親為自己規劃的人生，阮纓從小到大雖然有不滿意不喜歡的地方，但也的確沒有表達出來過，這才導致了母親覺得她性格軟弱，沒有主見，凡事都替她做主。如果她能表達出來，再稍微堅持一點，之前的那場爭吵可能也就不會發生了。

郁聞深看了阮纓一眼：“這不是你的問題。”

“也不能這么說，”阮纓一本正經，“我覺得我還是有責任的。跟媽媽聊過之后，我才發現，其實她比我想象的要辛苦很多。以前經常有人說她，老公是大學教授，女兒又乖巧聽話，她不用出去工作，在家裏做全職太太，真是太幸福了，但其實，全職太太要操心的事情反而更多。”

阮纓是個共情能力很強的人，昨天晚上跟母親談過之后她就發現，其實母親也有很多煩惱的事情，生活帶給她的壓力遠比阮纓知道的要多。換位思考一下，阮纓覺得如果她是母親，一定不會做的比她好。

郁聞深不由得看了阮纓一眼。

他的小姑娘就是這么貼心懂事，知道體諒別人。明明自己從小到大受到的委屈也不少，可還是會站到她母親的角度去考慮問題。

“這么說來，你跟你媽媽這樣談一下，其實也挺好的。”郁聞深笑了起來，“開誠布公好過憋在心裏，最后互相心生怨懟。”

“是啊！”阮纓對郁聞深的說法深表讚同，“我跟媽媽談過之后，今天就感覺她心情特別好，所以我想，她可能也是想跟我或者爸爸多說說話的，只是我們兩個性格都很悶，我又很不成熟，總讓她操心。她大概覺得跟我們說得不到她想要的回應吧。”

郁聞深趁著等紅燈的時候，伸手揉了揉阮纓的腦袋：“那你以后可以多找你媽媽說話，也可以多聽你媽媽說。”

阮纓重重點頭：“嗯嗯，我也是這么想的！”她一本正經地對郁聞深說道，“聞深哥哥，我現在覺得，溝通真的好重要啊，所以你要是對我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或者我做了什么讓你不高興的事情，你一定要跟我說，不然矛盾積累起來，我們就會吵架。我好喜歡你，我不想跟你吵架。”

“我的穗穗不管做什么我都不會生氣的，”郁聞深笑了起來，“不過我答應你，有什么事情一定會跟你說，不會跟你吵架。你也一樣。”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