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也是當地村民,但和先頭那個男人給人的感覺全然不同。他身上的衣服雖很普通,也穿舊了,但每一處都是花了心思整理的,領口袖口,一概細節都理得整齊。他撐著傘來,到廟門口時,長柄傘仔細地抖去雨水才收好,倚在門口墻邊擺著。他邁過門檻時,藺懷生看到這個人的鞋面也是整潔干凈的。
他是拎著東西來的,很普通的紅色塑料袋,放在蒲團邊上。他環顧四周,香爐裏燃著的幾支香第一時間就被看到。他凝看著,目光就和先前在廟外凝望時一樣。藺懷生記得他當時打從心底不喜歡那個眼神,不僅有自身的想法,還有菩薩的感知。所以后來藺懷生猜測對方可能屬于副本介紹裏背棄舊神的一員。
當這個人伸手去拔香時,藺懷生快從他的神臺跳起來了。他的香!
廟中卷簾大動,來人卻視若無睹,他拔香的動作迅捷,一改先前他那副講究的細致做派。香灰燙的,他卻任由其落在手背和指甲上,又被大風吹得迷眼,他都不管,最后用鞋底把香碾滅。
然后,他開始從他帶來的塑料袋裏拿東西。
是一大捆香。
他點了火,塑料打火機的火焰緩緩移動,務必把每一根都點燃,而后收起打火機,空余出來的那只手來回扇動,待火焰熄滅后,分成好幾束插進小小的香爐裏。
他帶來的香很多,點燃的也不少,最后把香爐擠得滿滿當當,原本殘留其中的香灰都要被擠出來了,他又開始擦拭香爐周圍可能有的些許灰燼。
他大費周章,但從結果來看,本質也是進香。
菩薩收誰的不是收,但對方就是非要強求藺懷生收他的。
他雙手合十,虔心低頭。
“菩薩,罪過,罪過。”
他這時候的行為又與翻轉了一開始他給藺懷生的印象。
畢竟心意真實,是不會騙人的。
藺懷生從這捆香裏得到了信仰的充盈力量。
對方燒完香后,把地上的殘余收拾好一并帶走。他來去很快,并不多做停留,似乎也沒什么想和菩薩說的。藺懷生很難判斷出更多的東西,甚至出現新的猶疑。
這一前一后兩個人,究竟哪一個是“虔徒”。
……
藺懷生在菩薩廟中留了一座虛幻的假像。他離開廟,之后的時間裏都暗中棲身于村子中,只在有人去到山上菩薩廟時才真身回去。
雨淅淅瀝瀝有時又下大,但從未真正停過,對于這片土地來說實在是久旱逢甘露。于是村民們認為,大雨的延續是一種信號,催促他們盡快為所信仰的新神明“河神”舉辦隆重的祈雨暨答謝儀式。
越貧窮的地方,對神明鬼怪的信仰越虔誠,也越瘋狂,整個村子好像都著了魔一般完全陷入這件事中,其他的事就完全不顧了。
小一百來人的村子裏,總有人心裏還惦念著舊時的菩薩信仰,成習慣了,沒想過要完全拋棄。而人心在這時候經不起一點隔閡的考驗。僅藺懷生看到的,就有不少明裏暗裏的沖突。
藺懷生同樣了看到了那個總來拜菩薩的男人。他被另外兩個男人揪著,一路打出院子,狼狽得像一條狗。他俯在地上,筋疲力盡地嗬氣,但目光卻依然是兇的,透過沾著雨水與泥水的劉海死死盯著臺階上的大門。
臺階上方,有一男人手裏捏著鋤頭,是個青年,盛氣凌人,很不好惹。他把鋤頭砸下來,利刃在石板地發出尖銳的刮劃聲,他試圖以此來恐嚇雨水裏的那個狼狽男人。
“隋凜,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青年輕蔑地冷笑:“你和你的信仰就應該一起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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